沉默星空
白桦
2024-01-16 06:45
《蠕虫》
连日来，风越来越大，天也变得阴沉。
屋外，海正在屋顶修理房子，伸手去抓旁边准备好的木条，大风吹过将木条吹落下去。
海望着掉下去的木条，再将目光望向森林，心中感到有些不安。
云正在森林边缘采摘菌菇，她看见前方有一簇黑色的菌菇，立刻高兴地前往采摘。
托儿跟在云身边，四处嗅着鲜花。
云手腕一扭，很轻松地摘下蘑菇。
将蘑菇拿在手里，想到今晚的饭菜又有着落了，可以给海做他喜欢吃的菜，她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大风吹过，云的头发和衣衫都被迅速吹起，向后飘动。
风吹得她睁不开眼睛，连忙用手挡住。
风却异常凶猛，将她向后吹倒。
前方她刚才站立的土地忽然裂开，紧接着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土中钻出。
怪物疯狂地扭动着圆滚的身躯，没有第一时间捕捉到猎物让它十分不甘。
这是一只森林蠕虫！
它为什么会出现在森林外的边缘？
没等云多想，蠕虫张着满是獠牙的口器，迅速向她扑来。
云赶紧奋力起身抱起托儿逃跑。
蠕虫的身体看上去臃肿不堪，动作却十分迅猛，如同离弦的弓箭。
云的余光看到蠕虫袭来，已经来不及躲避，危急时刻，她连忙向旁边倒下。
土地被猛烈地撞击，发出一阵响声，一下子泥石飞舞，可见蠕虫攻击的恐怖。
云连忙翻过身来，此时蠕虫已经抬起头，就在她身旁不远，她已经来不及逃跑了。
托儿从她怀中跑出，朝着蠕虫狂吠。
眼见蠕虫再次向她扑来，她绝望地闭上眼，举起手挡在身前。
过了片刻，身上并没有传来疼痛感，云睁开眼，眼前的画面让她瞬间充满了希望。
只见海挡在了她的身前，一只手挡住了蠕虫的进攻，使蠕虫再难前进分毫。
海将手向前一推，蠕虫庞大的身躯立即倒飞出去。
蠕虫吃痛，立即扭动身躯，将旁边一块巨石拍向他们。
海伸出手，再次轻松挡下巨石。
蠕虫却趁此机会向海发起进攻。
海随手一挥，将巨石砸向蠕虫，将蠕虫砸倒，石头也碎裂开。
蠕虫不甘心，露出口器中满满的利刃，再次向海发起进攻。
此时海的身体在变化，等蠕虫接近时，面前赫然出现了一条龙。
货真价实的龙。
巨大的蠕虫在龙面前就像是一条小虫子，龙身上发出的气息也让蠕虫仆伏不敢造次。
“离开这！”
龙发出命令。
蠕虫想要辩解，将头转向云，表示只想杀了人，无意对龙冒犯。
龙没有解释，再次对它发出命令：“不准伤害她，退下！”
蠕虫低头表示臣服，缓缓后退，接着转身朝森林的方向离去。
“海！”
等确定蠕虫离开后，云呼喊着，走过去打招呼。
海的余光看到天边十多个黑影飞来，立即动身，朝森林中飞去。
他为什么不理自己？
他真的要走了。
见海离开，云往前跑着，想要追逐他的脚步，却意外的跌倒在地。
“海……”
她望着海消失的身影，悲伤地呼喊着。
天上传来轰鸣声。
云抬头望去，十多个飞行器从头顶呼啸而过。
她一下子明白过来，再次望向森林，满脸的担心。
托儿奔跑着朝飞行器狂吠不止。
接着，森林中爆发出数道火光。
云捂住胸口，默默为他祈愿。
《誓死追随》
夜晚，幽静的森林，河流微微荡漾。
龙形的海卧在河边舔着伤口，忽然警惕地抬头。
一团荧光走近，海知道是谁，便趴在那休息。
七色鹿走到海的面前，低头行礼。
“很抱歉，白天的袭击并不是我们安排的。
我一直在联系各个森林族人。直到看见炮火，才得到消息。
那里在森林边缘，很容易受到战火波及。”
“我知道。”
海淡淡地回应。
“您也看到了，森林被大肆破坏，森林中的生物惨遭屠戮，四散逃离。
如果战争没有停止，白天发生在您身上的那种事只会越来越多。
没有森林的庇护，大家更难以生存下去。如今，我们已没有退路了。
我联系了森林各大族群，它们依然愿意追随您，联合起来。”
海倒是有了些敬佩，敌人的强大是有目共睹的，即使联合也没有什么胜算，它们却不愿藏起来生活。
不过，有一点是倒是相同的，他想尽快结束战争。
不希望云再遇到那种危险了。
“明知是死，他们也愿意吗？”
海抬起头询问道。
“我父亲曾说过：‘所有生物终归是要死的，但是后代若没了生存的土地、水、阳光，那我们的存活也就没了意义。
与其在阴暗的角落里藏匿，不如与敌人拼死一战。’”
“既然你们都有了必死的决心，那我就成全你们。
不过，现在需要等我忙完一件事。”
听见对方同意的答复，七色鹿再次低头行礼。
“誓死追随您。”
《大海》
海离开森林，在夜空中腾飞。
正在休息的托儿忽然睁开眼，朝着窗外叫唤。
云被吵醒，打开木屋的房门，托儿飞快地跑出去。
她出来查看，看见托儿在跟一个人玩耍，而那个摸着托儿脑袋的正是海。
听见动静，海抬起头来看见了那个女孩。
“我回来了。”
云眼眶有些湿润，立即冲过去立即抱住他。
海没想到她会以这样的方式迎接自己。
感受到怀中紧紧的的怀抱，还有跳动的心，海受到莫大的感动。
这世上还有在意他，关心他的人在。
他轻抚云的秀发，以此来抚慰她不安的心灵。
良久，云松开海，仔细检查他的身体。
“你没事吧，哪里有受伤吗？”
“见到你，所有的伤痛都好了。”
海微笑着望她。
云的脸颊微微发烫，露出娇羞的样子。
“不许贫嘴。”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好。”
也不管对方说什么，云直接就答应了。
海看着她的眼睛，即使漆黑的夜晚，也依旧能感受到真诚的光彩。
“你不怕我把你拐进森林里丢掉吗？”
云举起小拳头，在海面前挥了挥，做出威胁的样子。
“你敢丢下我，我就把你打得下不来床。”
海笑起来，没有说话。
他抓着云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
云的拳头慢慢舒缓开，贴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的心跳。
“这是我对你的约定。”
听到这话，云还明白怎么回事，海的胸口就发出金光，金光流转形成一个神奇符文。
“契约，永不背叛，生效。”
金色的光像鲜花一样绽放，将他们笼罩。
……
气流从云的脸颊快速掠过，带着头发在空中飞舞。
此时，她正坐在海的身上，飞翔于高空中。
她第一次在夜间这么高的地方俯瞰大地，感到格外地新奇与兴奋。
海也非常开心，许久没有这么畅快地翱翔了。
他们飞得很快，地上的景物也在快速变化。
天空渐渐发白。
当眼前的云雾逐渐散去时，云指着前方兴奋地叫喊起来。
“看，是大海!”
海看到了，是浩瀚无垠的大海。
一轮红日从海平线上升起，在大海上织出金色的绸缎。
海倾斜身体，带着云俯冲向大海之中。
没一会，海就从大海中一跃而出。
云开心地笑着，他们溅出的水珠，在日光的照耀下下灼灼生辉。
他们在大海中尽情地畅游，享受着彼此在一起的欢乐时光。
周围游来了一群海豚，也在旁边嬉戏，不时跃出海面。
海带着云再一次潜入水中，这一次，他变成人形，伸手拉住云。
海豚在旁边与他们一起游戏。
云吐着泡泡朝海微笑。
海望着她甜美的笑容，心中有无限的情绪想要喷涌而出。
他手上用力，将云拽过来，另一只手顺势搂住她。
他们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眼眸中映照着彼此，爱意在目光中不断传递。
海望着她纯粹无暇的蓝色眼睛，还有诱人的樱桃小嘴，脸庞慢慢朝她靠近。
云看着海的动作，闭上了眼睛，上身也主动向前倾斜。
茫茫大海中，一对眷侣深情相吻。
《回家》
回到家里，云在门口看见海和托儿又在抢影像仪控制器，不停地打闹。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云的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
他们一起吃了一顿丰盛的晚宴。
夜晚，云躺在床上熟睡。
海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安详的面孔。
“再见。”
一句轻声的告别后，海离开了。
正在睡觉的云，眼中留下了泪水。
化身龙形的海在林海之上遨游，他的左手手爪合拢，七色鹿站在里面。
望着眼前飞速变化的风景，再看向面容冷酷的海，七色鹿越发激动。
王，真的回来了！
海飞得越来越快，月光似乎都在追赶他的身影。
他按照记忆赶往到家的位置，再次穿过一片密林就到家了。
然而此刻，真的来到的时候，他却呆呆地立在空中，沉默不语。
原本家的位置，现在全都消失了，变成了一个大湖泊。
七色鹿明白他的心情，也不敢出声打扰他。
海望着湖泊，童年美好的回忆都随着粼粼的波光消散。
许久，海开口对七色鹿提醒道：“注意呼吸。”
七色鹿点头表示明白。
海带着七色鹿一头扎进水中，不断下潜。
祭坛的石门已经破碎，他直接进入。
来到祭坛内，只有底层部分区域被水淹没。
海从水中跃出，将七色鹿放到空地上。
室内比较黑暗，水下的海草发出荧光能照亮一小部分区域。
地上凌乱，可见值钱的东西都被搜刮走了，墙壁上长满了苔藓。
海来到大殿门前，这里还是完好的没有被发现。
他伸出手指，指向球形世界，输入神力，尘封许久的大门再一次打开了。
海准备进入，七色鹿在殿外停下，没有动弹。
“你不进来吗？”
“这不是我该进的。”
“已经没有王了。”
“不，您就是我们的王。”
她变了，神情变得拘谨，眼神也没了往日的纯真快乐。
海望着她，想起小时候她找自己玩，像个小妹妹一样，如今却十分得生疏，神情有些像当初站在门口的母亲。
既然她不准备进来，海也不强求，自己进入大殿内。
大殿里空荡荡的，已没了傀儡。
他变成人，一步步走上前，一直走到巍峨的王座面前停下，站在了父亲当年的位置。
望着宏大的王座，他回想起当时父亲的沉默。
现在，只剩下他自己。
还有那逃脱不掉的命运。
此刻，他终于明白了父亲沉默的原因，那是沉重的责任，如同大山一般。
他起身腾空，独坐在王座上。
大殿里空荡荡的，傀儡的幻影一个个出现在他眼前。
王早就没了，傀儡应当随着父亲一起消失。可臣服于王的生灵却如同傀儡一样，永世不灭。
“哈哈哈。”
海忍不住笑起来。
可笑，可笑。
笑着笑着他就笑不出来了。
王权之上，他自己不也是王权的傀儡吗？
回想起小时候和父母一起游戏，接着想起父母最后诀别的样子，泪水止不住地流下。
脸上传来细腻的抚摸，像是有人在为他擦拭眼泪。
他抬起头，看见了穿着一身白裙的云。
“爱哭的男生可不会有女孩喜欢哦。”
云温柔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哈哈哈。”
他闭上眼睛，扬起了嘴角，想放开地大笑。
“哈哈哈哈……”
他哭着笑着，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无人擦拭。
再睁开眼，所有的幻象都消失了，面前是空旷的大殿。
黑暗且冰冷。
……
《战》
云道心忍着胃痛，拿起画笔，画出一个宽阔的湖水。
海带着七色鹿跃出水面，从湖面上掠过，一路飞到湖边才停下。
“他们在哪里？”
等七色鹿走下来站稳后，海向她询问。
“他们一直做着准备，时刻等待着您。”
七色鹿衔起脖子上的海螺，轻轻吹起来。
“呼……呼……”
七色鹿放下海螺，静静地等待着。
“唔——唔——”
不一会森林里就传来回应。
“唔——唔——”
声音由近及远从四面不断传来。
号角在森林中响起，敏锐的感知告诉海，有无数的生灵在赶来。
终于到了这一天。
他终究是逃不掉，迎来了宿命的一战。
大地也随即传来震动，陆续有形色各异的身影出现在湖边的森林中。
此时，海抬起头，望向天空。
“看来，敌人也早有准备。”
无数的飞行器也在赶来，遮天蔽日。
面对敌人，海感觉到身体里的血似乎在燃烧。
他这时才明白，他从来都不怕死的。
死亡不过是重归于白云。
他害怕的是她受到伤害，害怕的是再也见不到她。
如果没有遇见你多好。
这样我就不会害怕，不会带着遗憾去死亡。
周围的森林族人也发现了敌人，但都没有退缩，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海看向这些森林的族人，自己的情绪也受到感染。
在森林中藏匿，或许可以苟且偷生，但也是只屈辱地活着。
他们如今都站出来，明知是死毅然在一起。
那就用鲜血来谱写一首生命绝望抗争的歌曲。
他们都是自然的生灵，如今要为生养他们的土地、水、阳光而战。
这次战争过后，恐怕没有多少能活下来。
“唉。”
海叹了口气，再次望向天空。
“要战，那便战吧。”
这是他逃不脱的宿命，唯有一死。
他飞上天空，此时脑海中浮现出云的身影。
“对了，还不知道你名字叫什么？”
“名字，是什么？”
“我母亲喜欢云彩，所以给我取名叫云。云就是我的名字，你可以叫我云，你没有名字吗？”
“没……”
“这样啊，我来给你取个名字吧。”
“你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让我想想给你取什么名字好。”
“我听父亲说云彩的尽头是大海，浩瀚无边，美丽壮阔。我梦想有一天能到达云彩的尽头去看大海，你就叫海怎么样？”
……
如果没有遇到你，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苦地离开。
这是他脑海中剩下的最后一个念头。
海迎接上敌人的第一轮炮火。
“云……”
在炮火倾泻到他身上的那一刻，他在心中悲痛地呼唤这个名字。
……
《灾害》
云路过海之前住的房门时，伸手想敲门，忽然想起他已经不在了，就默默地放下手离开。
餐桌上，云一个人静静地吃饭。
窗外，阴云密布，大风肆虐天地。
……
影像仪中播放着新闻：
“人类联军战胜了森林联军，彻底击垮了它们。至此，森林真正地掌握在人类手中。”
云双手掩面，肩膀颤抖，忍不住啜泣。
托儿也感受到主人的悲伤，伸出手轻轻搭在她的后背。
……
窗外是狂风暴雨，屋内的影像仪播放着新闻：
“随着灾害的不断加剧，联邦多地爆发抗议活动，抗议对森林的破坏。
面对日愈严峻的生存环境，联邦政府决定停止对森林的作战任务，并对联邦法院下达指令，立法保护森林。”
《相逢》
云彩世界的环境逐渐好转。
在一个明媚的早晨，女孩正在给花浇水。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好久不见，美丽的姑娘。”
云转身看见一个少年，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带着灿烂的光芒。
她喜极而泣，立即冲上前抱住这个少年。
两人幸福地相拥在一起。
清风卷着花瓣飞上蔚蓝的天空，将花香带给阳光，带给远方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