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风村传奇
船歌渔夫
2024-01-16 23:08
中午饭后，远雄对昨天被批斗的“狗崽地主”刘小平很担心，怕他承受不了会做出什么傻事来。于是，他就决定去刘庄看看，尽量帮帮他。
刘庄在出山口，昨天他刚从那来，所以他认得路。
来到刘庄，他问一个村民：“同志，请问刘小平家在哪？”
这个村民认得他，忙说：“是余老师呀！他呀，别提了，狗改不了吃屎，又偷番薯了！”他然后用手一指礼堂门：“那，队长正在审问他呢！”
山外围屋的祠堂门、祠堂，在这里称为礼堂门、礼堂。礼堂成为队部，是早请示、晚请示和开会的地方。
听说刘小平又偷番薯闯祸了，远雄吓得一跳，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去。
远雄入了礼堂门，见礼堂里聚着好多村民，他忙从天井里走过，上前问：“刘队长，又怎么啦？”
村民见是余老师，纷纷让开一条路：“余老师你来哪？”
刘队长见到余老师来了，就忍不住生气地说：“余老师，你看看他这个地主狗崽仔！前晚偷番薯被抓，昨晚又偷番薯了！真是屡教不改的家伙！”他气得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指着刘小平真哆嗦着：“你呀你呀你！”
刘小平不服地嘟囔着：“你们出一天勤，我也出一天勤；你们出勤出力，我也出勤出力！凭什么你们一天勤十个工分，我这个‘候补社员’七折七个工分？”他觉得这样评工分不公平，他出的力气，真的没比别人少。
刘队长听了更生气了，不禁吼着：“谁叫你苗儿不正，成分不好，是地主成分？！你怎么能与我们这些红心向着红太阳的贫下中农相比？我们可是向阳花，春天的苗！你可是小毒草！如果我们不比你好，那怎么能显出社会主义好，人民地位高？！”
“队长，你以为在坟头上耍关刀，就吓得了鬼呀？！”刘小平更不服气了，“钟校长来时，已说不分成分不搞斗争了。现在余老师来又这般说了，可见外面早已是那样的了。也可见，我七折工分，已亏了十几年了。——余老师，我七折工分的口粮哪够吃？”
经过昨天的事，刘小平已知道余老师也像钟校长一样是他的“救星”，他胆子就大了，见余老师要说话，他忙抢着说下去：“口粮不够吃，又不准搞副业！想要养多一只鸡嘛，可大队又说‘养一只鸡是社会主义，养两只鸡是资本主义’！你想想，养一只鸡呀，若养的是公鸡，它不生蛋；若养的是母鸡，生蛋是生蛋，但蛋却孵不出小鸡来啊！若放母鸡出去惹种，那问题更大了，已变成‘作风问题’——纵鸡乱搞糊涂（乱搞两性关系）了！虽然搞糊涂的鸡不受罪，但主人却受罚呀，每次罚三个工分！——三个工分啊，那差不多是我半天的工分啊！”
刘队长气得脸色也变白了：“刘小平，你不说这还好，你一说我就要揭你的老底了：你说，队里只有你这个投机取巧的地主养公鸡的，但队里的母鸡生下的蛋全都能孵出小鸡来，这不是你干的好事吗？！”
刘小平喊起冤来：“我冤枉啊！——是我公鸡干的，不是我！”
刘队长嘿嘿一笑：“看，你不打自招了吧？！你拿公鸡去送种一次，就收人家一只鸡蛋，你以为我不知道啊？”
刘小平马上赔笑着：“队长你哪会不知道？你家的母鸡生下的蛋能孵出鸡仔来，不就是我干的好事吗？”
见大家大笑，刘小平这才知道说错了，忙连连打自己的嘴巴：“是我的公鸡干的，不是我，不是我……”
刘队长严肃地点着刘小平的鼻子说：“我们贫下中农是‘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走的是大道、正道，只有你这个死不悔改的地主崽子走小道，走暗道，走歪门邪道！”
远雄听了才知道山里仍是在“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年代，他开口了：“同志们，其实外面经济开放已有二十年了，发家致富是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发出的政策。所以劳动致富是光荣的事。你们呀，想养几多只鸡就养几多只鸡，想养几多条猪就养几多条猪！没人会乱给你们扣帽子戴的了。你们放心去干吧！”
村民听了蠢蠢欲动：“真的？”他们都穷怕了，都想搞一些副业来改善一下生活。
远雄肯定地说：“假不了！大家放心去养殖吧！”
刘小平探过头去问：“余老师，真的走资派还在走，而且还能光明正大地走呀？”
刘队长吓得弹了起来：“刘小平，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你想找死呀？！”这可是上纲上线的话，弄不好，连他也跟着倒霉。所以他吓得要命。
远雄笑笑：“毛爷爷也说‘让人说话，天不会塌下来’嘛！——现在已没有走资派不走资派的了，大家放心地干吧！”
刘队长担心地问：“万一有事上面查下来，我这个队长逃得了吗？”他真的怕有吃大家吃，有事要他一个人兜着走。
远雄回答：“若有事，我全部承担！”
“余老师，用不着你来承担！”刘小平义气地说，“由我来承担！”
“你承担得起吗？”刘队长盯着他问。
“我连脸面都不要了，有什么我承担不起的？”刘小平毫不在乎地说。他心想：大不了我再挨斗多几次，怕啥？我早就给批斗惯了！
“这事真的不用你来承担，由我和钟校长来承担！”远雄含笑着，“因为我和钟校长早已知道，外面早已改革开放了。搞好经济，改善人民生活，这已是国家的基本政策。多劳多得，劳动致富，这是最光荣的事！大家放心地干吧！”
刘队长高兴地喊着：“好！好！——好了，好了，大家回去吧！”然后问：“余老师，你到我家里坐坐吗？”
远雄说：“不了，我到刘大哥家里看看。”
刘队长说：“好，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