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出师不利

史倾城回到洛阳后，进了留守府，未宽甲胄，立即手书安民告示，张贴四门，却闻府外洛阳当地士绅父老前来劳军。洛阳士绅父老见得一个身着透血甲胄的少年大步出来，不疑有他，纷纷跪下高声唱喏：“洛阳官绅、父老，拜见将军大驾！”

“诸位请起。”史倾城趋步向前，将为首的几位老者扶起。

有人急不可耐地将大批财物抬将出来，献到史倾城的面前：“我洛阳人早就不堪辽人欺压，盼王师师不至，生不如死。幸将军驱杀辽人，恢复洛阳，劳苦功高，今将军率王师驻军来此，特献宝货，犒赏王师。请将军笑纳！”

史倾城并不客气，他示意手下将财物收下，又道：“我军缺粮，诸位请献粮粟。”

这时当地士绅父老面露难色，道：“辽人在我洛阳时，曾大括民粟，及辽人逃窜，仍余下不止万斛。倘若将军嫌不够，只能再向百姓括粟。”

“百姓疾苦我亦深知，然我军将士要是无粮可食，只怕是酿成兵乱，到时候反祸害了洛阳及周围郡县百姓。倘若城中家有余粮的大户、士绅献粮，本将军将褒奖之。”史倾城道。

“听说辽人入洛，城中亦有不少人争相在辽人面前争宠。” 史倾城暗自威胁，是暗示城中头面人物应该主动献私藏粮食。

底下几人交头接耳，唯恐这位将军将他们以通敌之罪绑了去：“我等愿意纳粮。”

史倾城对众士绅一一褒奖一番，好生安抚，派军士随同前去取粮。

等众人走后，党进凑上前来说：“军上，我观城中有不少乱兵地痞乘乱抢劫。”

史倾城眉头一皱，立刻颁下命令：“凡洛阳军民，私闯民居者，杀！私掠百姓财产牲畜者，杀！强抢民女者，杀！强买强卖者，杀！”

“党进你即刻传我军令，自我以下，无论军民，凡与此四条抵触者，格杀勿论！从今日起你就是洛阳内外安抚使，除本部马军外，再招收流民青壮，巡检地方，务必维护好洛阳治安。”史倾城高声道。“另外派人打扫旧时宫殿，并派人看守。”

“卑职遵命。”党进虎虎生风的去了。

史倾城又唤来李偲，命其招收流民青壮，打散编入各都，又命其安排百姓整饬城防。史倾城又亲自清点府库粮草，转移一部分留为己用之外，其他皆贴上封条，以供河东大军前来用度。等到清点完毕，已是灯华初上，史倾城腹中空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留守府，心中暗想，得给自己寻点谋士文吏，若是一直这么下去，自己恐怕会累死，心中盘算：明日贴出告示，征辟文吏，给自己分担分担。

却说从洛阳逃出升天的刘晞马不停蹄逃到郑州城下，一清点当初出城的两千兵马，如今不到一千，刘晞收拾心情，派人叫城，回答他的却是城上射来的一阵箭雨。

原来城中守将原是辽人任命的京洛巡检使方太，契丹人原本押送他去洛阳上任，至郑州时，这方太并不甘心臣服辽人，他疏财遍赏郑州军士，杀了随行的契丹人马，想率军西进投奔河东。但郑州军士却不愿意，方太只好整饬城防，团结义勇，并广派游骑，四出侦查，以备辽人。刘晞眼见入城无望，遂引军南去了许州，借道许州，仓皇奔回开封。

此后两日，史倾城坐镇洛阳，团结周边义勇，招抚流民，安排生产，可谓是忙的团团转，贴出的招募文吏告示如石沉大海，却不见一个人前来，急的史倾城都有点怀疑人生：咋自己就这么不受人待见。

一早，却见士卒匆匆来报说，有郑州来人求见。

史倾城心中狐疑，召见来人。来人自报是郑州守将方太手下心腹亲兵，听闻将军帅河东兵马光复西京，特遣他前来送上贺礼，请求归附。史倾城闻言大喜，令士卒收了财礼，并对来人说道今本帅奉河东主上命，光复京洛，兵锋所指，逆我者亡！尔等新归之士，本是良家子弟，不幸沦为盗贼，今尔归附新朝，可见从善之心仍在。尔等若想赢得生前身后名，便是守好城池，洗脱罪名，凡有掳获，皆与尔等分配，誓杀胡虏走狗。来人闻言喏喏不敢言语，史倾城好言宽慰，叫他回去禀报方太：不日河东大军即将亲至，令他好生经营郑州，并答应为方太请功。来人闻言喜不自胜，千恩万谢之后，回得郑州复命而去。

史倾城又立即亲书一封书信令士卒快马传至郭庆丰处，信中言郑州归附事宜，郭庆丰阅信后大悦，对周围的将官说道：“真是虎父无犬子，这史倾城可真是我的福将啊！不到半月，光复四城，吾定要上报郭帅，请郭帅在陛下面前为其请功”。众将官也多多少少知道史倾城与史召月的关系，也纷纷附和。郭庆丰当下回信一封，命史倾城暂代洛阳巡检，行留守府事。

史倾城之后又巡查洛阳四城，亲自抓了几个挑事的地痞乱兵，就地正法，半个时辰之内，几个血淋淋头颅被悬挂在天津桥两头，如旗帜一般赫然在目，洛阳百姓皆肃然。

午时，史倾城打马回到留守府，士卒来报说有一个文士揭了告示，前来应聘文吏。史倾城心中好奇，遂引士兵将那文士带来。

来人二十五岁年纪，一袭旧衣却浆洗的干干净净，见得史倾城却只躬身行礼，显得不卑不亢。史倾城见此人举手投足不像普通人便开口问道：“敢问先生尊姓大名？不知在哪高就？”

这男子暗自心惊光复洛阳城的竟是一弱冠少年，举手之间更不像一般的赳赳武夫，遂回道：“小人赵峰，幽州蓟县人氏。现居洛阳，因伪人当朝，小人耻与为伍，至今仍是白身。小人代洛阳百姓谢过将军光复洛阳，还我生活的大恩。”赵峰一揖到底。

“你叫赵峰？”史倾城高声尖叫，心中狂喜，却吓得赵峰一个激灵，以为自己说错了哪句话。

史倾城心里却笑道：这真是刚想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这也太巧了了吧，也怪史倾城自己运气太好，这赵峰原本祖籍幽州蓟县，曾祖父是唐末三河县令，祖父赵全宝，在唐末任澶州司马，父赵迥，五代时任相州（今河南安阳）司马。后唐时期，幽州主将赵德钧连年征战，家国不宁，赵峰之父赵回不堪战乱，族迁居常州（今河北省正定县），后晋旺财七年，又迁至洛阳，赵峰为人淳厚，沉默寡言，当地的豪门大户魏员外很欣赏他，将女儿许配给了赵峰，赵峰遂成了洛阳人的女婿，赵峰看到百姓穷困，时常接济周围乡邻。后晋开运四年，赵峰闻辽兵攻占开封，天子被擒，欲举家迁往河东。又逢伪西京留守刘晞当得洛阳父母官，听闻赵峰之名，欲征辟其为幕僚，赵峰不欲与戎狄同事，遂称病不从，刘晞听闻大怒，欲杀之，左右劝道：赵峰也是洛阳乡绅，如若杀之，其他乡绅必惶惶，不利大人治理洛阳，若将其放过，其必感大人恩德，也昭显大人爱民之心，刘晞这才放过赵峰。

史倾城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解释道：“这几日，在城中多有听闻先生的种种亮节，今日有缘结识先生真是三生有幸，请受在下一拜!”

赵峰闻史倾城如此之说，也是受宠若惊，连忙回礼，言道：“小人手无缚鸡之力，未立寸功，身有余财只能接济周围乡邻，眼看山河遭戎狄之手却无能为力，亮节之说，愧不敢当！”

“先生自谦了，今日，我军中暂缺行军掌书之人，请将军暂屈之，以先生大才，来日封侯拜相不在话下。”史倾城言辞恳恳。

“将军不嫌小人卑微之身，小人岂敢再作推辞。”赵峰心中也是暗喜。

“哈哈……现在午时，先生定是尚未用饭，不若一同用饭？”史倾城喜道。

“固所愿。”两人相视一笑。

两人就在这留守府大堂之上边吃边谈，赵峰暗自心惊史倾城身为一军指挥，菜食与普通士卒并无两样，史倾城解释道：“国家困难，能吃饱饭已是不易，自己在军中定下规矩：众将与士卒同食，自己也不能有违，倒是委屈先生了。”

赵峰听后长叹一声道：“将军真有武成候之风啊！”

饭后两人又作一番详谈，直至夕阳西下，赵峰言明日即来留守府公干，史倾城亲送赵峰至留守府外，这才转身回府，望着绚烂如火的晚霞，史倾城心中涌现无限的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