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节度使

后汉旺财十二年六月初三，京洛巡检使史倾城率部下，出迎皇帝刘兴安。此前，刘兴安于五月十二日，兵发太原，出阴地关，经晋、绛，渡河抵陕。此时辽人还控制着河北不少大城，先取河北之策被搁置，只是有司天官说，太岁在午，不利南行，故而刘兴安就选择从中道，经晋、绛抵陕，刘兴安新任命保义节度使赵晖亲手牵着刘兴安的马，将他迎入陕州。

陕州与洛阳西部新安县就隔着崤山，史倾城留赵峰坐守洛阳主持日常事物，帅党进等人提前一天抵达新安。

“咱们军上这次会得到什么官儿做做？”众都头聚在一起猜测道。

“最起码得授个节度使当当。”李偲嚷道。在他的眼里，节度使就是一等一的威风大官，比宰相都要风光。

“那赵晖、侯章、王晏、武行德等辈，本不过是小军头儿，现在都当上了节度使了。咱们军上说得上是孤军奋战，招抚群盗，安集百姓，恢复洛、郑，功劳比赵、侯诸人大多了，实授个节度使情理之中。”党进也道。

……

远远的，大队马军缓缓驰来。不久，数十面赭黄龙旗依稀可见了，正在不远方炫目地摇驰而来，健马银镫接前引，黄幔旌旗数十里，鼓乐喧天，好不威风， 赫赫威仪，天子气势，怪不得这么多人想当皇帝，史倾城心中这么想。

繁复仪仗当中是一辆镶金佩玉的宝车，护卫森严，刀枪如林，另有无数前呼后拥，吆喝走马之辈，华盖、车马、刀斧、旗帜鲜明，如崤山上的密林，让新安城西十里外迎接的人群，个个沐浴在皇帝威严的气氛之中，心中既兴奋又紧张，甚至还有几分惧意。

史倾城低头躬腰，小步趋前，离着老远就扑通跪在道边，高声唱诺道：“卑职京洛巡检使史倾城偕大小将校，及洛阳西京官吏士绅、耆老，跪迎吾皇万岁御驾亲临。”

数千名前导马步军卒早就停了下来，在四周警戒，只待后边皇帝御车及文武重臣赶上来。

史倾城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努力靠听觉辨清前头的动静。待他感觉自己的双膝微有些麻木的时候，才听到前方似一辆车子停了下来，四下里本嘈杂不堪的人欢马叫声突然安静了下来。

“前面跪着的是何人？”一个威严十足的声音传来。

“回陛下，这是京洛巡检使史倾城，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史召月史大人之子。”有人答道。

“哦！”车上男子闻言吃了一惊。

“卑职京洛巡检使史倾城，偕大小将校，及洛阳官吏士绅、耆老，跪迎吾皇万岁御驾亲临。”史倾城再一次重复了一句，借机微微抬头，见前面宝马辂车卷起珠帘，一个身着赭黄龙袍的威严老者正注视着自己。这便是新皇帝刘兴安了，身边簇拥着的则是文武心腹。

“史卿免礼起身，让朕瞧瞧！”刘兴安道。

“遵旨！”史倾城这才站起身来，他立刻感觉到万千目光投向自己，其中夹杂着怀疑、赞叹与羡慕嫉妒等等复杂的目光。

刘兴安从车上下来，他一张红紫色面孔不怒自威，身材削悍，而身上的龙袍更是增添了让人仰视的气势。人逢喜事精神爽，何况做上了皇帝？刘兴安神采奕奕地走到史倾城近前，见史倾城太过年轻，但身上一身简朴的甲胄掩饰不住他英挺卓然的姿态来。

“卿今年春秋几何？”刘兴安问道。

“回主上，卑职今年十七有余。”史倾城回道。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英雄出少年，史卿家生的好儿子啊！”刘兴安那张不轻易表露心中喜恶的脸，这时洋溢着喜色，他甚至拉着史倾城的胳膊问道：“史卿给朕说说尔等光复西京、郑州前后经过？”

史倾城乘着刘兴安说话的空隙，微微瞄了一眼刘兴安身后的一干文武大臣，却未发现自己父亲史召月的身影。原来刘兴安起大军南下汴京，河东老巢也需信任的老将坐守，刘兴安遂派史召月留守太原，权知太原府事。

史倾城闻言正欲开口，这时身边一位紫服的文臣说道：“主上，新安城就在眼前，不如御驾入城，洗去尘色，再请史将军叙述经过？”

史倾城瞥了那人一眼，见此人贵以紫色公服，面白长须，神态自若，唯有一双如电的眸子显得有些凶悍之意，不知他是不是宰相苏言丘。

“苏卿所言甚是！”刘兴安微微点头，命令左右上马前行。

史倾城也上马，跟在大队人马的身后。有一员牙将，放慢马速与他并行，那人凑上前小声笑道：“贤弟真英杰也，一月不到，连克西京、郑州，父亲闻得奏报，大喜，直夸你英勇多智，真是羡煞兄弟我了！”

史倾城一瞧此人正是郭荣，一月不见，只是身份换成了牙将，当下也是高兴回道：“郭兄谬赞了，我不过是机缘凑巧顺势拿下西京、郑州，可当不得郭世叔英勇多智四个字。”

郭荣听他自谦，打趣道：“那你这厮运气也是太好了。”

史倾城脸上始终挂着笑意，给人亲切温和之感，郭荣又问了史倾城洛阳种种，史倾城一一作答，按下不表。

因天色已晚，刘兴安御驾一行便在新安县驻停一宿。

史倾城早就命赵峰等人为此准备了几日，既要考虑大军的粮草所需，更要考虑皇帝及重臣、军将起居所需驿宿、器物、马匹、衣帛、酒食，这笔巨大开支却是搜刮自洛阳士绅的头上，既让史倾城不敢稍有疏忽，也压得洛阳人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