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李程程

东方天际逐渐泛白，渐渐地，海面上露出了鱼肚白。

天空中的朝霞映照下，远方海面上游弋的日本军舰，为这个平凡的清晨增添了几分战争的气息。这些铁甲巨兽，就像是远方的幽灵，默默地注视着这片土地。

赵然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睑，目光透过朦胧的晨光，注意到天已经亮了。

他凝视着四周，这才发现原来昨晚由排长安排执勤的哨兵，竟然睡得比自己还沉。

赵然心中一紧，他无法想象，如果日本人选择在此刻发动偷袭，他们这些熟睡的士兵将会面临怎样的灾难。

幸好，那些日本军人似乎只会机械地遵循着步兵教材上的条令行事。

他们的作战模式日复一日，无非是步兵的冲锋和炮兵的轰炸，偶尔空军的轰炸也会为他们的战术增添些许新意。

这种单调而死板的策略，虽然残酷，却也让赵然和他的战友们有了一丝预判的余地。

赵然缓缓起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他的视线落在了旁边的同袍身上，那个兵痞正依偎在弹药箱上，沉睡不醒。

赵然轻轻起身，开始叫醒周围的战友们。他的声音中带着严厉与急切：“醒醒，你们这些混蛋还在睡！难道要等着日本人用子弹叫你们起床吗？”

声音在清晨的空气中回荡，打破了宁静，也预示着又一个充满战火与紧张的日子的开始。

叫醒了一名又一名睡眼惺忪的士兵后，赵然的目光转向了那名执勤的哨兵。他走过去，语气严厉地斥责道：“喂，你那边的，没错就是你！昨晚的猫哨！你TM怎么能睡得比我们还熟？要是日本人夜里潜过来了，你怎么办？”赵然的话语中充满了责备和担忧。

一些刚刚醒来的兵痞们聚集过来，跟着起哄道：“真是瞎胡闹！你个王八蛋，昨晚猫哨竟然睡大觉了？”他们的声音充满了不满和嘲讽。

那名哨兵看到赵然高大的身影，整洁的制服，还有头顶的德式钢盔，误以为他是某位高级官员。

他委屈地嘟囔着：“每天提心吊胆，连顿饱饭都吃不上，两天没睡觉也成问题，长官，如果您愿意，就枪毙我吧，这种日子实在是没法过了。”

赵然看着这名瘦弱、营养不良的士兵，心中涌起了一丝怜悯。

要求这样的士兵在夜晚不休息去守夜，确实是过于苛刻了。

他从胸前的口袋里摸索着，掏出了半个硬梆梆、沾满泥土和汗水的馒头。

尽管这馒头看起来糟糕透顶，但在赵然眼中，它仍是宝贵的粮食。

他咬咬牙，将馒头递给了哨兵。哨兵一看到馒头，眼睛立刻放光，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起来，很快就将其吃个精光。

周围的兵痞们看着这一幕，眼睛瞪得圆圆的。近日来随着参战部队的增多，物资日益紧张。

他们原本一天还能吃上一顿窝窝头和两顿淡菜汤，现在却连这样的待遇都变得奢侈。

通常只能依赖两顿淡菜汤度日，有时候连这些都吃不上。

看着赵然轻易就将珍贵的馒头分给了他人，这些兵痞们心中充满了震惊和敬佩。在他们的眼中，这样的班长是何等的难得。

赵然目睹这名士兵吃完了馒头，便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中带着严肃：“既然吃了我的粮，那晚上就得给我认真点。晚上要是睡着了出了什么岔子，我会是第一个不放过你的！”他的话语带着一种熟悉的严厉，仿佛回响着当年那位拐走他的长官的声音。

那名哨兵连忙舔了舔手指上的碎馒头屑，笔直地站了起来，敬了一个有些不标准的军礼，声音坚定：“没问题，长官！”他的眼神中闪现出一丝坚定和敬重。

赵然随手回敬了一个礼，淡淡地说：“别光说不练，晚上我就看你的表现。现在赶紧找时间休息休息。”他的话语简洁，却透露出对士兵的关心。

转过身，赵然看到自己手下的那些兵痞们还在围观，一个个站得笔直，仿佛被定住了似的。他提高了声音，严厉地呵斥道：“看什么看，还不快去加固战壕，挖防炮洞？难道想等着日本人上来，把你们当活靶子？”他的声音在士兵们之间回荡，一瞬间打破了他们的迟疑，激起了一阵忙碌的行动。

众兵痞闻听赵然的斥责，迅速回应一声：“是！”他们立刻散开，开始忙碌起来。

随着赵然的喊声，附近的其他班组也纷纷被吵醒。

阵地上顿时响起一片嘈杂声。长官们忙着点名，确保没有士兵趁着昨夜逃跑。

士兵们在阵地后的草地上寻找野菜，准备早晨的菜汤。

赵然带领着手下的兵痞们继续挖掘昨天未完工的防炮洞。

他们共有八人，但只有一把从废墟中找到的锄头。赵然禁止他们用刺刀挖掘，怕损坏刺刀，于是让那些空闲的士兵找石头来磨刺刀，用军服擦枪。

他戏谑道：“别拿刺刀去挖土，万一损了刺刀，面对日本人的时候怎么办？”

赵然一边擦拭着怀里的中正式步枪，一边伸头从战壕里观望着对面一公里外的日军阵地。对方的营地中炊烟腾起，时不时飘来的饭香和肉香让赵然和他的士兵们都停下手中的工作，伸长脖子嗅着。

赵然感到肚子里一阵翻腾，而手下的士兵们更是心神不定。

他心中暗自感慨，要是自己手下有两门野炮该有多好，几发炮弹过去，保证让那边吃饭的日本人翻天覆地。

即使是一门小口径的迫击炮也好。但他们连手榴弹都只有六枚，更别提炮了。他不禁感叹国力之衰弱。

赵然用中正式步枪对准了对面的日军阵地，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开枪的念头，担心引发日军的报复。

他意识到，自己手下只有七个人，若有重大损失，他将无人可用。转过头，他看到那些伸长脖子嗅香味的士兵，怒吼道：“脖子伸那么长干什么，想挨枪子儿吗？还不快修工事。要是炮弹来了怎么办，难不成想撅着屁股挨炸？”

听到赵然的严厉训斥，这些兵痞们意识到还有重要的事情未完成，于是急忙弯下腰，开始专心致志地挖掘防炮洞。

赵然见状，这才满意地坐下休息。他看着这些兵痞们努力工作，翘着屁股，一心一意地挖着土，忍不住发表感慨：“都别怨我严，没办法，咱们没有炮。既然没有炮，只能靠挖洞来防御。别像前几天那样，笔直地站在那儿等着挨炸。小鬼子的炮火准确，枪法也厉害，等下战斗开始时，大家都得好好藏起来，别给自己找麻烦。”

兵痞们听了赵然的话，心中充满了感动，纷纷表示：“班长真是关心我们啊，比那些只会榨取士兵的上司强多了。班长真是英明神武……”

赵然挥了挥手，打断他们的恭维：“别拍马屁了，继续挖吧！我这小小的班长，你们叫我长官，我都不好意思。再说，保护你们是我的责任，如果你们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个人怎么当班长？”

那名兵痞老实而诚恳，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长官说得对，我们如果都没了，长官也难以交代。”他的话语虽然简单，却透露出对赵然的信任和依赖，以及对这种艰难生活的无奈接受。

他这么一说，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他们反驳道：“你这是说些什么晦气话！我们这里有长官，我们怎么可能全都死光？”这些话语中，既有对死亡的畏惧，也有对长官的依赖和信任。

赵然立刻制止了这种称呼，“都说了别叫长官！”他转身望向对面日军阵地，注意到那边炊烟逐渐稀疏，意识到敌军可能即将发起进攻。

他转过身来，对着众人严肃地说：“行了，别再废话了。赶紧挖工事吧，看这情形，日本人很快就会进攻了。到时候大家都得稳住，明白吗？”

听到赵然的话，那些兵痞们不再多言，纷纷埋头工作，有的挖工事，有的磨刺刀。

赵然也专注地擦拭着自己那把闪亮的中正式步枪。他在擦拭枪体时格外小心，至于枪机部分，他曾尝试拆开，但因担心装不回去而没敢继续。

正当赵然擦拭着枪械，他忽然朝战壕里瞥了一眼，目光锐利地捕捉到了某个物件。他定睛一看，不由得诧异地说：“那不是李程程步枪吗？”

赵然意识到了什么，便立刻叫道：“驴蛋子，过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驴蛋子原本只是上海滩的一个无名乞丐，和赵然一样，被强征为壮丁。由于他瘦弱的身躯，上级只给了他一套身臭的军服，还从尸体上找了一把没人要的李程程步枪交到他手中。

当赵然叫他时，驴蛋子正忙着磨刺刀，听到叫唤，他便扶起肩膀上的枪，走向赵然。面对长官，驴蛋子表现出乖巧的一面，他恭敬地问：“长官，有什么吩咐？”

赵然没有绕弯子，直接说：“把你的枪给我看看！”驴蛋子便从肩上取下那把沾满泥土的李程程步枪，递给了赵然。

赵然接过这把略显短小的枪，仔细端详。没错，这正是李程程步枪，一种在当时的国民政府军中广泛使用的武器。

它是由恩菲尔德皇家兵工厂生产，结合了李氏枪管和抢机机构。英军自1895年起装备这种步枪。它的口径为7.7毫米，使用柯达无烟火药，但腐蚀性较大。李－恩菲尔德短步枪开创了“短步枪”的概念，全长由原来的1257毫米缩短为1130毫米。

詹姆斯·帕里斯·李发明的这把枪，以其独特的后端闭锁旋转垃式枪机而著称。不同于常见的前端闭锁设计，后端闭锁枪机缩短了枪机的行程，使得装填子弹的速度更为迅速。该枪装备了盒性弹匣和双排弹夹，通过机匣顶部装填两个5发弹夹，实现了10发子弹的容量。与同时代步枪的5发容量相比，它的持续火力有了显著提升。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堑壕战中，这支枪以其快速的射击能力给敌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熟练的枪手能够将其射速发挥到接近半自动步枪的水平，因此在当时被赋予了“疯狂一分钟”的称号，它的可靠性强、操作方便，是当时实战中射速最快的旋转后拉式枪机之一。

赵然手中握着那把短小精悍的枪身，转向驴蛋子，微微一笑说道：“驴蛋子，我用我的中正式来换你这把枪怎么样？”

驴蛋子，一个对枪械知之甚少的人，对于手中的任何枪械都视若平常。

听闻长官向他提出请求，他立刻豪爽地答应道：“成，当然成！这不过是一把枪而已。不论是交换还是赠与，我都乐意之至！”

随后，赵然将自己的中正式交到了驴蛋子的手中，两人交换了各自的子弹。

一切准备就绪，赵然望着驴蛋子，满意地说：“好样的，真够豪爽！今天你帮了我一个大忙，将来有机会，我定当双倍奉还！”

赵然紧张地检查着手中的李程程步枪。这把枪的成色相当新，上面还带着枪油的气息，只是泥巴有些多。

他开始四处搜寻7.7毫米的步枪弹，费尽周折，终于从四处收集了九十多发子弹。这种口径的子弹对其他人来说并无大用，所以都毫不犹豫地交给了赵然。

接着，他又花了十几分钟的时间，把枪擦拭得锃亮，这才安心地坐了下来，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日军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