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言情
2024-02-08
18.8万字
嶓冢山,晋国圣都,姜氏王族的发祥地,春夏之交,草木丰盈。
英都里的王族贵眷,西行至此,开启十载一次的祭祖盛典。
御撵上,晋王忽释卷向惠后问道,“望舒何在?”。
惠后将怀中的六皇子姜珏交给女使,不徐不疾道,“太子三日前已从大时城出发,相信明日便达。”
惠后是晋王的继后,育二子;三王子姜琮,幼年得封郡王;六王子姜珏还虽还不满周岁,亦甚受晋王疼爱。
而时年九岁的东宫太子姜玥,为先王后白氏独子。白氏出身肃西望族,二八年华便嫁与当时还是郡王的姜繎为正妃,姜繎继位后,封白氏为贤后。
贤后与晋王相伴十载,感情甚笃,无奈白氏体弱,仅育有姜玥一子。产子后,贤后终年缠绵病榻,未及姜玥开蒙,便因病薨逝。
不久,在英都贵族势力的举荐下,惠妃潘氏继立为后,称惠后。
惠后出身的潘氏是晋国的百年世家,晋国的开国王后便是潘氏之女。
如今的惠后虽是继后,朝野的威望与母族的势力本就不可小觑,更何况惠后有二子傍身。
先皇后与继皇后同有嫡子,虽然姜玥今时今日仍是太子,但这晋国江山今后谁能稳坐,尚未可知。
有利益的地方就有阵营,有阵营就有对立。是顾白氏一族与惠后母族潘氏不睦已久,徒留面子上那层窗户纸儿罢了。
白氏为保护年幼的东宫太子姜玥,便以师承上人为由,将其安置在大时城。
如今祭祖大典在即,太子须与晋王完成相关仪制,姜玥一行亦快马赶往嶓冢山。
眼看还有两日车程便可至嶓冢山,姜玥却在泾阳城外遭到伏击。
姜玥被护卫藏在商人的车马底部逃出。
商队行至白额林,天际昏黄,飞沙走石,猛虎咆哮,商队的马儿受惊四窜。
姜玥藏匿的马车,在混乱中跌入山涧,一阵头晕目眩的翻滚与碰撞,姜玥两眼一黑,不省人事。
待姜玥恢复意识,朦胧中,看到了一只硕大的兽掌;待其死撑着睁开眼,定睛一看,此兽是只白额老虎!
姜玥此时与白额虎四目相对,顿时心中一凉。
白额虎目露凶光,正欲张开血盆大口,姜玥料定此命呜呼!
然,忽有微弱的婴孩啼哭声从兽洞深处传出,白额虎寻声望向洞内。
未几,竟放开了压在姜玥胸口的虎掌,踱步向洞外走去。
捡回一条命的姜玥,长舒一口气,都没等这口气出完,左腿胫骨断裂的痛感即向姜玥袭来,痛撕心裂肺!
姜玥稚嫩的脸蛋不见血色,周身因疼痛不住发抖,豆大的冷汗不停落下......
未坚持片刻,姜玥疼晕过去。
再醒来,月已高悬,姜玥只觉自己浑身滚烫,又异常寒冷,反倒对左腿处的疼痛已经木讷。
此等境地,唯一的好事,便是姜玥发现了身侧有一只野鸭。
姜玥伸手取来野鸭,发现鸭子脊背处的大型齿痕,料想到这应该是那白额畜生的猎物。
那畜生将猎物放到他的身侧,莫不成是要把他喂养胖了再吃么?
姜玥此时理智尚存,还晓得以补充体力为上策,遂拔掉鸭毛,大快朵颐起来。
茹毛饮血,实难下咽。
待姜玥啃食完半只野鸭,他借着月光仔仔细细环顾四周,自己应该是在一处兽洞中。
可这洞府深处,黑黢黢、静悄悄的,姜玥也不知那方才哭泣的婴孩现下如何了。
叫了几声,除了回声,什么回复也未有。
黎明前,林间下起雨来,姜玥更加寒冷,浑浑噩噩间,再次昏睡过去。
恍惚间,姜玥仿佛看到了贤后,他努力朝着贤后奔去,步履却是蹒跚之态。
贤后看到了他,宠溺地将他抱起,“望舒,望舒,望舒......”
听到母后一遍一遍唤着自己,姜玥口不能言,心急如焚,突然口中咸腥一片。
“咳,咳咳,咳.......”姜玥被淤血呛醒。想着方才梦里的贤后,一向少年老成、冷静理智的东宫殿下,湿了眼眶。
他尽力蜷缩起自己单薄的身体,想像着曾经被母亲紧紧抱在怀里的模样。
心里如果温暖了,是不是死亡也不再冰冷呢,绝望还是席卷了这个倔强的少年。
不会有人来救他了,姜玥心里盘算着。
白额林的夜静极了,鲜有虫鸣,偶有风声,亦带诡异。
姜玥开口给自己壮胆,唱起贤后教他的儿歌来,谁知洞内的婴孩竟然笑了!
“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姜玥发现知洞内孩子还活着,自己竟也不那么害怕了。
高兴劲儿一晃而过,姜玥哀哀开口,“吾也快死了,平时吾也很少说话。生怕说错了惹舅父和上人不高兴;更怕说多了被潘氏听去,吾小命不保。今日濒死,竟发现有一肚子话从未与外人道。你也是吾‘见’的最后一个人了,不若诉于你吧。”
于是姜玥开始自顾自的讲起来,他讲贤后的慈爱、讲自己名字的由来、讲他风雨飘摇的东宫之位、讲他学不完的治国之道、讲他的恐惧、他的希冀、他的隐忍、他的绝望......
良久良久,姜玥睡睡醒醒,嘶哑失声。好在自己要说的,都说完了,了无遗憾。
寂静中,姜玥听到有微微人声,似越来越近。
“少主,吾等浅云世家”,一声强过一声。
浅云世家,白氏,是白氏的人!不唤殿下而唤少主,正式白氏家族和姜玥约定的暗号。
姜玥想叫喊,无奈丝毫发不出声响。
“哇~哇~哇!”洞内婴孩的啼哭大噪,竟似虎啸山河。
白氏家奴寻声而来,莫不成想竟然找到了太子!大喜过望!
姜玥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指向洞内,“洞内婴孩,与吾同去。”说罢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