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狸奴儿 太子返都风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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嶓冢山，行宫东殿，医官、药童进进出出。 
晋王的脸色铁青，禁卫将军因在刺客曾藏匿的村舍搜到到陈国通关锦书，遂怀疑东宫遇刺和细作有关。 
此时内侍前来报太子伤势危及。 
相邦苏方大骇，“明日大典，太子重疾，东宫缺位，不利国祚，如何使得？” 
“去中殿通知王后，太子有疾，着三皇子姜琮暂代大典仪制。” 
晋王作此决断，暖阁内众大臣悄寂无声，唯有内侍匆匆而去。 
晋王的旨意无疑将姜琮是东宫第二顺位的那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若东宫有所万一，姜琮即可顺理成章被立储。 
比起大臣的缄默无声，惠后得知消息后喜上眉梢。“孔阳，你一定要争气，明日祭祖，让天下见识一下我儿才是真正的东宫！” 
姜琮用力点头，他这个郡王也是当够了。 
同是嫡子，同年而生。论功课、声誉，英都无人能出其右，凭什么要被那个躲在大时城的乡巴佬压上一头。 
打小姜琮就明白，这晋国江山以后若真是姜玥的，他这个异母所生的嫡子，也怕是厄运难逃。 
大典当日，惠后乃至潘氏全族，一派风光。 
姜琮立如松柏、稳健如钟，丝毫不差地完成了祭祖大典中繁琐的祭地仪式。 
英都亲贵私下莫不说郡王殿下堪比太子；深闺贵眷们更是只识郡王，不识太子。 
太子是在三日后苏醒的，未及喝一口水，便急急问道祭祖大典如何。 
得知姜琮代东宫位完成祭祀，姜玥颓然陷入床榻。 
英都潘氏动手了，而第一次的正面交锋，他不堪一击。 
浅云白氏本以为现下的首要任务是保太子安全，大业可徐徐图之。可实际上，惠后党羽并没有给他们机会。 
姜玥同白氏族亲说起，自己要回英都。这让其舅父白宥同一众族老，陷入两难。 
他们心里怎能不知，英都亲贵对姜琮的呼声日盛，若再放任个三年五载，那真是无力回天了。 
可英都本就是旧贵族的地盘，其中利害纵横交错，潘氏在其中势力甚大。 
而姜玥不过是个半大孩子，此时回英都，无异于羊入虎口。 
浅云又远在肃西，白氏纵使拼尽全力，也怕是鞭长莫及。 
“舅父勿要再议，本宫定要回去。吾白氏亦为大晋开国肝脑涂地，百年间吾族戍守肃西、为国尽忠；时至当朝，吾白氏也是自潜邸便追随父王的功臣。可英都亲贵不得容白氏，吾母弱不能敌，白氏百年的经营只落得望舒一人罢了。今日望舒苟活，全赖东宫虚名，若被姜琮夺去，纵使白氏想竭力保我，可保几时？望舒退无可退，望白氏助我！” 
姜玥拖着残腿跪于榻上，对众人深深一拜。 
肃西大元帅白宥，轻抚外甥单薄的脊背，心中感慨万千。 
阖族耆老亦暗自垂泪。 
白宥闭目长叹，“罢了！纵白氏尸山火海也要助望舒搏一把！”，族人齐附议之。 
姜琮听闻太子伤重需回英都求医、调养，跟惠后闹了一阵。 
这个世上，他顶烦的就是姜玥，本来那竖子龟缩在大时城，他落个眼前干净。 
现在姜玥要回英都，姜琮又奈何不得，气得直跺脚。 
惠后柔声安抚道，“望舒在大时城，我们还要处处打探、时时忌惮他。这下他自己送上门，反而是好事儿。咱们且走着瞧，那事事谨小慎微的浅云崽子，还能夺我孔阳的风采？” 
姜琮毕竟是个年少，被惠后一哄，面容舒展多了，心底也暗暗发誓，定要让姜玥有去无回。 
銮驾从嶓冢山开拔的前一晚，女使抱着那白额林捡来的婴孩跪在东阁外，“奴才请太子旨意，此女娃往后如何安置。” 
姜玥召女使入内，仔细看了其怀中的女娃。 
孱弱瘦小、毛发枯槁、蜡黄粗糙，闭着眼睛，还不住地砸吧嘴。 
这哪里是个孩子，更像一只陋巷里的乳猫。 
女娃像是知道姜玥在嫌弃她般，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女娃娃睁眼的瞬间，瞳仁细若一线，须臾间便扩散开来，圆润如珠。 
电光火石之间的事儿，姜玥大为异之！ 
待姜玥回过神来，再定睛一看，女娃正瞪着浅茶色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盯着他呢。 
姜玥还没下决定，就听有人抢先说道“英都无趣，我要这个孩子，给我解闷儿呢！” 
来者是白宥的长子白朗，表字春辰，人如其名，生得凤目狭长，自带风流。 
白朗虚长姜玥几岁，又是一同长大的情分，平时常以表哥自居，全不把君臣之礼放在心上。 
见姜玥不语，白朗料他是默许了，高兴地抱过女娃。 
“长得真不怎么样，难怪望舒都不想带你去，你得谢我哦。让我给你取个名字......就叫......” 
“狸奴”姜玥赶在白朗前定了女娃的名字，“叫狸奴！”。 
回英都的路上，白朗一直逗弄狸奴，姜玥也乐得清静。 
随行的医官说女娃莫约周岁，虽看似瘦弱枯黄，到也筋骨强健，并无大碍。 
白朗没定性，果然不过几天他就腻味了，觉得还是作弄姜玥有趣。 
脱离白宥管制的白朗更是胆大，竟趁姜玥不备，把哇哇大哭的女娃仍在东宫车舆内，想吓姜玥一跳。 
不成想，原本顽皮哭闹的女娃，竟立时止住了哭声。 
白朗转了一圈回来，见女娃乖乖趴在姜玥膝上熟睡，连连称怪。 
“这狸奴整日叽叽哇哇，甚是聒噪，本想作弄一下你这个小夫子，没想到竟被望舒降服了我这一员猛将。” 
“没想到春辰的一员猛将，便是这乳臭未干的狸奴？”姜玥难得展露欢颜，看着膝上酣睡的孩童，想起了自己伏在贤后膝头的时候。 
“你莫要小瞧狸奴，咱大晋的开国元帅中，便有第五静这位女元帅。要我说，我们狸奴说不定也做得猛将。”白朗自小不能输嘴，仿佛只要自己气势够足，错的就都是旁人。 
白朗边说着，边要把这个“通敌叛国”的小野猫带回去严加调教。 
可刚一离开姜玥，狸奴便大声哭闹起来。白朗手忙脚乱之下，险些被狸奴抓花了脸。 
“呸，没良心的小蹄子，亏我拿你比做第五大元帅，你不识好歹。想呆你就呆在这处吧，就你就看看望舒几时丢你出去！你可别来再找我！” 
白朗恨恨而去，可惜狸奴并未多看他一眼，只顾着朝着姜玥的方向蹒跚而去。 
见到白朗“一片真心错付”的那副滑稽模样，姜玥觉得大快人心，差点笑出眼泪。 
狸奴盯着笑到抽搐的姜玥，也随之咯咯地笑了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儿，腮帮子鼓成小山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