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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血朱砂 吴山巅月坠花折

皦皦空中孤月轮 肉肉肥 2024-02-08 22:23


金碟立后大戏的第二天,白皦便被隐隐的不安之感包围。 
毕竟是沙场醉卧过的,她对于危险的感知,敏锐过旁人。 
更何况,这本就是她邀请来的客人。 
姜玥迷迷糊糊睁眼时,白皦正对镜簪花。 
她不是个爱打扮得娇娥,素日也是窄袖束衣,今儿倒是难得。 
白皦见他起身,回眸轻笑,央求着要再登顶一次吴山。 
“昨日都去过了,今日有雪,别冻着。” 
“哼,还有脸说昨日。殿下净惹人家哭了,什么香雪海,我都未曾细看。” 
“下次再看吧。改天咱们还来呢。” 
“下次是哪一次?改天是哪一天?殿下又诓我!又说星河日月都是我的,实则陪人家再上吴山都不肯。” 
白皦摘下头上的素梅绒花,摔了出去。 
姜玥见状,只得听之任之。 
他走过去,好脾气地捡起绒花,给她簪了回去。 
“去。你说去,刀山吾也上得,何况是区区吴山。” 
白皦窃笑,“这还差不多。” 
姜玥不忍她久等,胡乱塞了口吃食,就拉着她上山,“娘娘,起驾吧。” 
上山的路上,二人走在前面,笃行庄等人远远跟着。 
姜玥拉着她,细数二人曾经看过的雪。 
白皦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实则心思都在观察周围的风吹草动上。 
悲喜的切换,就在一瞬间。 
弩箭穿过梅林,挂着冰雪的寒意,直直朝二人飞来。 
白皦立刻推开姜玥,抽出长刀将之打下。 
“护驾!” 
此时哪里还有人能护驾。 
后方的兵刃铮铮做鸣,笃行庄的人已经和贼人交上了手,被托住了。 
眼前的救援已被切断,白皦不敢耽搁,拽着姜玥就往另一侧梅林里逃。 
敌方紧追不舍,白皦一路逃至半山腰,在密林间找到一处山体夹缝。 
“此处隐蔽,殿下不要出声。”说罢,她作势欲出。 
“不可!” 
“莫怕。我去去便回。” 
“吾同你一起!” 
“殿下同我一起,我是杀敌还是护驾?” 
姜玥什么都听不进去,甚至说白皦若孤身涉险,他即刻自戕。 
白皦见他油盐不进,懒得废话,一个手刀,姜玥软软倒下。 
这是和白朗约好的地点,老狐狸自然会来找他的主子。 
白皦走出两步,又忍不住回身抱住姜玥,在他耳边轻道——“殿下,珍重。” 
那伙贼人找的就是白皦,见她自投罗网,甚是开心,一窝蜂地围剿上去。 
福宁真是大手笔,不知花了多少银钱才能请得起这么多的高手。 
圆月弯刀与陨铁长刀铮然作声,从半山到顶峰,一路上白梅染血,妖异诡艳。 
猛虎斗群狼的车轮战让白皦的体力严重透支,身上的血渍干涸又浸染。 
又是一轮攻守之战,恶狼们已将她逼至悬崖边。 
“庆云侯可知为何会死?”为首的胡人像嘲弄猎物般,用语调奇特的中原话问到。 
白皦用刀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你们右夫人要我的命呗。” 
“不不不。”胡人连连摇头,“现在是左夫人了。” 
“呦呵,是我小瞧她了。你们左夫人就没说要抓个活的?” 
胡人知道她是想拖延时间,掏出弓弩瞄准,“没有。左夫人说你太奸诈,少做纠缠,杀了就好。” 
咻—— 
“不!” 
弩箭哨音与姜玥的嘶喊同发。 
白皦中箭,应声坠下吴山! 
姜玥在百步开外,见此情景睚眦欲裂,眼白里的血丝炸裂,烧红了视线。 
他僵直着身子,右臂还空悬着,直挺挺朝后仰去。 
贼人反应迅速,电光火石间便朝姜玥放了一箭。 
千钧一发之际,白朗一把拨开姜玥,挡在了前面。 
箭头尽数没入白朗的左眼中。 
白皦顺着山体上“大晋之巅”四个硕大的字滑落,听着上方白朗大喊“护驾”,听着援军杀声震天”,听着兵刃碰撞相接...... 
渐渐,耳边风声渐长,她再也听不到上方的任何声响。 
分不清此刻是坠落,或是飞翔。 
白朗是拼了命才把姜玥救下的。 
医官来时,看着脸上血流成河的白州牧和昏迷不醒的太子爷,一时间不知先救哪个。 
“愣甚!快来看看太子!”白朗牙根咬碎,忍着钻心之痛。 
姜玥可不能有事,否则他这只眼睛白丢了。 
姜玥是急火攻心之症,名方换了好几个,收效甚微。 
白朗不顾自己的伤情,坚持守在姜玥身边。 
倒不是他想巴结逢迎,实在是昏迷中的姜玥呓语不断,那一声声“狸奴——狸奴——”,不敢被旁人听了去。 
“白大人——” 
“讲。” 
“大人,卑职在收拾殿下在吴山的行邸时,发现了这个——卑职知晓其中利害,并未对其他人说。” 
“这是?”白朗接过宝匣,打开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幸亏这一计及时啊! 
否则东宫、同袍、全族,危矣! 
他收回视线,打量着那个卫兵慌张的脸,“你叫什么?” 
“回大人,卑职是肃西流云郡卫兵张大龙。” 
“很好,张大龙,你勤王有功,升百户。” 
说罢,白朗抽出腰间的软剑,见血封喉! 
白术闻声而来,看到倒在地上的尸首。 
“不要问。清理干净。表彰这位张百户的勤王之功,厚葬,优待家眷子侄。” 
白朗本就失血过多,此时脸上毫无人色,烛火微光,衬得他更加鬼魅。 
两天后,姜玥转醒,血色蒙蒙中,他勉强看到坐在脚踏上小憩的白朗。 
“春辰——” 
白朗惊醒,一转头就看姜玥双目血色未清。 
医官说是眼底的淤血过重,消散需要些时日,仔细调理即可。 
“找到没有——”,姜玥挣扎起身。 
白朗将他按下,掖了掖被角,“臣知殿下所问,您莫着急,听臣讲即可。吴山至高,下面便是滔滔长河,未找到,但......凶多吉少。至于刺客,臣携姚氏祭祖,途中路过流云郡,发现有一伙胡商行迹鬼祟,就留意了一下。后来截获了他们的一封飞书,是密文,隐隐能破译出‘暗杀’二字。臣怕他们是奔着殿下来的,就从流云借兵,一路追缴,中途被他们甩了。看这伙胡人章法与身手,定不是江湖人。圆月弯刀,狼图腾在身,这伙人应是伊泰名的卡哈尔曼。他们均是死士,没有活口。请殿下恕罪!” 
姜玥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这和他的判断一样。 
“春辰。” 
“臣在。” 
“继续找,一直找,把吴山夷平了找,把长河舀干了找。” 
太子一行在吴山盘桓月余,面对英都送来奏章、军报,他夜以继日筛选、批复,无不亲为,滴水不漏。 
如此费眼,使得他眼底的淤血消散地很慢;至今仍在左侧眼尾的留白处,遗下一点诡异的殷红。 
明明是淤血,却不是青乌之色,红的一如朱砂。 
姜玥并不让医官再治,似是刻意留着这抹印记。 
后来,众人吹捧东宫天赐重瞳,乃大德之相;只有白朗知道,他是把心里的朱砂痣,烙在了眼里,每次看得他不免心虚。 
姜玥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没怀疑过白朗呢,可也只能止步于“怀疑”。 
他派出多路人马明察暗访,得到的结果无非是直接或间接地证明白朗的清白罢了。 
白朗本人也是一副行迹磊落的模样,丝毫不怕被再三勘验。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伊泰名为什么要杀自己? 
朝中何人勾结番邦? 
姜玥想不通的地方太多,因此刻意压下很多细节未上报。对外只是说太子遇到不明来路的刺客,庆云侯因救驾,下落不明。 
太子在外,久不返朝,岂是正理? 
朝中太子遇袭重伤的言论喧嚣尘上。 
在惠后和姜琮煽风点火下,甚至有大臣跳出来请柬重立太子,以固国本。 
东宫一党焦急如焚,压力给到了伴驾的白朗。 
白朗心里真是谢了这帮大臣的十八辈祖宗!每次都推自己上断头台! 
他心一横,硬着头皮跪在姜玥面前,从怀里掏出宝匣呈上。 
“殿下——” 
白朗就是要扎他一下,让他知道什么叫斯人已矣,什么叫物是人非;让他看看自己有多疯狂!唯愿疼痛能让其清醒。 
姜玥余光一瞥,眼里瞬间涌上了咸涩,他努力将情绪吞咽,问:“还有谁知?” 
“臣已料理干净了。” 
“好。” 
白朗听出了姜玥轻微的哽咽,“可要替殿下封存?” 
“不。就地销毁吧。” 
姜玥合上奏章,闭上眼,呼吸渐沉,心也沉了下去。 
“命白纪承袭庆云侯的爵位,擢升一品军侯。” 
白朗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他能承认白皦人没了,一切就都好说了。 
“殿下贤德!先庆云侯是勤王殉职的,又是大司马未过门的儿媳,确实值得一份哀荣。让她兄长袭爵,也算抚慰了。” 
“这和大司马有何关系!”姜玥不悦,蹙着眉,一双眸子阴冷起来,“毕竟是军侯,总不发丧,说不过去,权宜之计罢了。再不回英都,老臣和旧贵还不活剥了本宫。但是,她——还是要继续找的。” 
“这,若还找不到......” 
姜玥背过身去,“那本宫的万年吉地,便选在吴山了。” 
白朗叹气,这傻子表弟,明明醒了,却又没完全醒。 
痴儿。 
痴儿! 
算了,只要那个人不在了,即使姜玥偶有疯癫,却也能自持,这已经很好了。 
自此,白皦设下的局,完美收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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