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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污名

令君如初 三思明前 2024-02-09 15:57


正当墨如初愁眉不展之际,不想峰回路转,她家大嫂语出惊人,“对了,李氏一个时辰前着了人出去,至于是做什么,不用想都知道,无外乎又是旧事重提,往你身上泼些往日里的脏水。你打算就这样由着她?”
这事儿总算没再教墨如初失望,只见,她抬眼眸色顿亮,“此话当真?”
似是有些被她的反应吓到,商静转念一想,还以为眼前人是突然介意起了自己身上的那项污名,遂一脸认真地凑近她,“要我跟你大哥做些什么吗?”
虽不至于喜上眉梢,但眼下的墨如初也当的是一扫愁容,甚而自言自语了起来,“我怎么没想到,如今满府上下,最希望我落选的,除了我自己,也就只有她了。”真是越想越有道理,以至于墨如初当即断了自家大嫂想做些什么的念头,“让她去,她要是真能办成,我倒是要谢谢她。”
先自家夫人一步反应过来的墨然安却直觉不妥,“可这到底于你的声名有碍。”听其话中之意,想来是极不赞同的。
哪知,墨如初却全然没有这方面的担忧。慢缓摇了摇头的她眼中极为坚定,心下更是透彻,“左右这污名我也背了这么多年,洗不清了。若是能在今次的事情上派上用场,倒也不枉我忍了这么些年……”陛下若是要重新平衡朝局,就需好生掂量东宫那三个位置人选的分量,眼下逃是逃不过去了,毕竟连病秧子的名头都已不好使,只希望,本朝的御史言官们,莫叫她失望。
虽是慢了一拍,但好歹算是反应过来了的商静,她此时的关注点反而从这件事的探讨上转移到了墨如初明显气色不佳的那张俏脸上,“瞧你现在这副弱风拂柳的憔悴样儿,虽是我见犹怜,但也着实让人不忍久视。”说着,端起一旁已然温却的浓黑苦药,就给递了过去,“呐,快喝。”
望着那张在药液倒映下浮现出的脸,墨如初也觉得,自己如今这模样确实是太过弱不禁风了些,遂探手将之接过,继而一口闷下。药液的涩苦在舌根处不断泛开,她心下不止不觉愁苦,反而阴霾尽去,想着就这样来一碗喝一碗好生养着,希望在尘埃落定前,自己就能下床走动。
一手接回药碗,顺带着看了看连药渣都不剩的碗底,商静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不枉她亲自熬了两个时辰的药,顺手将之搁到一边,再抬指勾起眼前人的下颚,这左瞧瞧右看看之后,终是丢出了一句评语,“都说女子德言容功,你嘛,也就一张脸。”
刚起的好心情就这样被破坏了,“哥,把她给我拎出去。”话间,借着喝完药后稍有恢复的气力,墨如初慢挥开对方的手。
这下商静可算是来劲儿了,“小初,你这可就过分了啊!我怎么也算你半个救命恩人,初三那日,要不是我同你哥及时赶到,你这条小命焉能保全下?更莫说,我还衣不解带照顾了你这么些天,你不谢我也就罢了,竟然还嫌弃上我了,我容易吗我?”
早对她这套习以为常,墨如初当下已是连搭理都懒,更别说好言相哄了,还是一旁的墨然安因着对这样的自家媳妇儿不甚适应,握拳轻咳了两嗓后,方得开口,“静儿,戏过了啊!”
扬起一脸的诧异之色,商静甚是无辜地眨了眨眼,“是吗?”看来,还得再练练。
其后,夫妻俩眼看着墨如初在药力的驱使下入了眠,方才出得门去。而待到步至院门口,商静则是一改之前的笑闹,探手拉住墨然安的一方衣袖,抬起的面上浮起忧色,“你说,小初会不会已经知道了?”
“……不好说。”稍走在前头的墨然安应声驻足,一时间,也是无从判定。
没能从自家夫君那里得到一颗定心丸,商静覆眸,“可她醒来这么多日,也没见她有什么异样,不像是已经知道那事的样子。”
同样是心疼自家小妹,眼下墨然安虽给不出个准确的判断,但他知道,有一点,是可以明确的,遂转过身带起妻子的一双手,进而看着对方的眼睛柔声叮嘱,“不管小初知不知道,我们都不能先提起,明白吗?”
“也是。”商静不由颔首。
“好了,我们先回房吧!这些日子你每日守着小初,眼看着都快只剩下把骨头架子了。”
哪个女子受得了夫婿这话,不过一个转眼,商静眉峰一冷,话声凉凉,极具危险,“你嫌弃了?”
哄人的话,墨然安那也是张嘴就来,“哪能呀,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虽说早前商静对墨如初说的大多是玩笑话,但那句德言容功倒是说得对极。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人总是要向前看的。现今,太子选妃既已被提上了日程,众朝臣家的闺阁千金们那也是翘首以盼,而她们当中凡是入了初选的,自也都是人间好颜色。
所谓初选,乃是由众官员各自呈递家中适龄女子画像至礼部,再由礼部从中择出四十人。自然,身有重疾亦或是缺陷者,按例不可上报。若有谎报亦或欺瞒者,当即革职查办,不论缘由。遂而,这看似最易动上些手脚的第一层,反而最是货真价实。毕竟,这可是就连让画师在下笔时稍加润饰都会被当成弄虚作假的首关。
初选结果一出,一时间,京城上下热闹非凡,声浪更是压过了早先太子提出降等袭爵时引发的那场滔天议论。
就在这样的声浪中,余下的入选者呈上庚帖,合八字后再去一批。
两轮择选过后还未被划去名字的,总计也不过一二十人。此时,再自宫中挑出三位与各方皆无利益勾连的高阶女官,三人同往,挨个府邸核查入选者品性德行、口齿言谈。当此过程中,若发现有媚态横生、举止轻浮且无大家风范者,一律略去。经此,又去大半。
最后一项为女红,明明是最后一关,考的反而是再平常不过的一项。想来,也是重在相夫教子这一词。为人妻者,若是连最末等的女红都过不了关,将来有何面目立于太子身侧,又如何为太子生儿育女绵延子嗣?
就这样由初选一直到终选,最后也就余下寥寥几人而已。而即便此中章程已是简而又简,也还是耗上了两月有余。意即,此次择选,由正月二十二日始,一直延伸至四月初方才作结。
其间,除了恰逢太子三月弱冠生辰,稍有耽搁之外,其余的时候,倒也无风无浪,乃至于最后的结果,也是颇有些看头,甚至让人眼皮一跳,可细细想来,却也在情理之中。
一同入选的共计四人,分别为:右相嫡女墨如初,左相嫡次女季晚凌,兵部尚书长女方倩茹,以及刑部尚书独女李菡霜。
一下子,所有的议论声都聚集在了这四人身上,首当其冲便是墨如初。
对于京城的老百姓来说,右相家的这位娇娥,这些年可谓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以至于京中少有人见过她的样子。其幼年时甚还做下过那等歹毒之事,竟也入了选,想必其中,定有太多不可与外人道之秘。
不过,这事若问墨如初本人,她反倒是最糊涂的那一个。只因,此次择选,她全程未见上任何人,不管是画师,还是宫中的那三名女官。单是画像还好说,可,也不知她家父亲是做了些什么,才让她这个跟那三位女官连个照面都没打上的重伤之人,就这么躺着入了选。又或者,是那三位女官出宫前,便已由什么人打过了招呼,亦未可知。左右,她是连那三人的半片衣角都没见上。
可若要回过来问京城的百姓,他们却只记得,大魏宣平十年,有一桩事曾被闹得很大,几乎到了街头巷尾都在传的程度。那便是,右相家的侧夫人遭府中嫡女碰撞之后产子。
这说法刚出来的时候,连右相都没有说什么,其后也未得澄清,想来,该是真的。退一万步讲,即便这事没有实证,不好拿出来说,但病秧子那事儿,可是千真万确。不然,当年两位公主选伴读时,右相家的这位也不会称了病。
忆及六年前陛下为长乐、成安两位公主挑选伴读的时候,那热闹的场面,较之今日,亦是不遑多让。当时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看得出来,这哪里是在给两位公主选伴读,分明,是在给太子提早选妃。
故而,那紧接在墨如初后面的两人能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最后,他们倒也毫不意外。想必,这两位作为长乐公主伴读的那些年里,同太子即便没什么大的牵扯,也应是打过不少照面的,多少占了先机。
至于这最后一位,大抵是沾了右相府的光,毕竟,右相的那位侧室正巧就是尚书府这位娇蛮小姐的姑母。当然,若说墨相深知自家闺女是个病秧子,怕不得太子欢心,遂扶了一把侧夫人母家的闺女,这两人一起,也好拢住太子的心,倒也不是不可能。
而今,既然人选都已经出来了,再多谈论也是无用,还是将目光放在最终的结果上为好。
四人入选,可东宫那里满打满算也就三个位置,换言之,此番,得要有一人先出局方有后话。
就是不知,这回被架到火上烤的,会是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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