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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诗蜷缩在病床上，像一尾搁浅多时的鱼。
“这孩子以后，恐怕再也不能做任何激烈运动了——”
唐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反正她也不喜欢运动。
“——尤其是举重、射击这一类，她的手臂这次伤得最严重。虽然从恢复情况看，应付日常活动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但是如果再次受创，可能会留下终身残疾。”
“李医生，我不明白，危急情况下突破极限的例子很多，为什么诗诗会伤得这么严重？”
“我懂你的意思，不过，你说的极限并不是人体真正的极限。举个例子，百米赛跑，只有专业运动员能跑到10秒以内，而你的最好成绩是15秒。有一天，因为身后有条狼追着你，你跑进了10秒内，你是超越了你自己的极限，甚至可能创造了世界纪录，但你并没有突破人体的极限。换句话说，如果你想跑出5秒这样超越人体极限的成绩，就算有一瞬间你能够达到这个速度，也会因为肌肉骨骼承受不住压力，没跑几步就躺下了。”医生拿起不锈钢茶杯喝了一口，接着说，“唐诗这一次就接近突破她自己的生理极限了，所以伤得这么严重，你能明白吗？那一箭射出去，她至少用了80磅的力气，而她平时用的练习弓只有25磅，按理说，就算她用尽全力，能拉开50磅的弓就是极限了。但是，大概是因为她平时沉迷全息游戏，在游戏里也是一个等级较高的弓箭手，大脑受到虚拟信号的影响，误以为她有80磅的力气，所以下达了指令。结果是，唐诗的体力严重透支，箭刚刚离弦，她就昏了过去。”3
唐诗叹了口气，以后不能射箭了啊。不过，还好，现在的全息网游拟真度那么高，她可以在游戏里继续体验射箭的感觉。
*
唐诗再次进入虚拟游戏《原点》时，才惊觉自己已经在病床上躺了三个月。
现实中的三个月，就是游戏里的一年，很长的一段时间。
昵称，唐月。职业，弓箭手。等级，40。排名，不在任何排行榜上（100名之外）。帮会，无。
不出所料，帮会已经把她踢了出去，一个长期不上线的玩家不能为帮会提供任何收益，还白占着名额和俸禄。所以基本上每个大帮派都有规定，超过X天不上线的人会被自动清出去，X小于等于现实时间一个月。
唐月叹了口气，这么久没上线，大概堆积了不少邮件吧。住宅里有邮箱，她想传送到自己在游戏里的住宅，却收到提示“您没有住宅，无法传送”。
难道太久不上线，连住宅也被收回了吗？唐月只得走到城市的公用邮箱——鸽房，和npc说明来意后，npc递过一个大袋子，她解开袋口便往外倒，倒出十几封信件来。
“‘奇迹’第一大工会聚仙阁现正式入驻‘原点’，诚邀各行各业精英人才加入，待遇从优，欢迎跳槽”
日期是三个月前，当时唐月还勉强算是精英级玩家，现在早都被大部队甩了多少个光年了，就算回信了，这个帮会也不会要她了吧？唐月随手将这封信丢进垃圾箱。
“‘奇迹’第一大工会七星日照现正式入驻‘原点’，诚邀各行各业精英人才加入，待遇从优，欢迎跳槽”
唐月揉了揉眼睛，几乎想把上一封信从垃圾桶里拿出来对照一遍，好像除了工会名字不同，其他部分一模一样啊？可惜，不管谁是真正的第一大工会，都不会要她的，丢进垃圾箱。
“小月，怎么你最近都没上线啊？”
寄件人唐雨，是和她以前同一帮会的好朋友。
“系统提示：您已被踢出帮会‘唐家堡’”
“系统提示：由于您超过一个月没上线，您的住宅将在地球时间7天后回收，进入住宅可解除倒计时”
“系统提示：由于您超过一个月没上线，您的住宅将在地球时间3天后回收，进入住宅可解除倒计时”
“系统提示：由于您超过一个月没上线，您的住宅将在地球时间1天后回收，进入住宅可解除倒计时”
“系统提示：您的住宅已回收，买房钱已退，请查收”
唐月从这批系统邮件里领到了她在唐家堡最后一个月的俸禄，以及住宅的退款。
“圣诞节，送小月一个红果果”
还是唐雨的信，里面附送了一个红苹果。还好是在游戏，如果是现实里，这苹果已经霉了吧……
剩下的几封都是些无意义的小广告，除了唐雨，好像没人记得她了。
那个人……那个人，没有寄信给她吗？
唐月打开好友列表，一半的好友都在线，但是等级已经变成了她只能仰视的数字，连当初她在路边遇到的1级新人，现在都已经50多级了。唐雨也在线，80级，她的帮会竟然不是唐家堡，而是一个叫剑雨的新帮会，看资料一个月前刚刚成立。
“小雨，我回来啦”唐月给唐雨发送了千里传音，就是其他游戏里俗称的“密语”。
“小月，你终于回来啦！你不在的时候，发生了好多事情”
“看得出来！你的帮会怎么变啦？”
“说起来有点复杂，反正唐家堡刚成立的时候我们定好的，参与创建的老人都是长老级别，剩下刚入会的人都要从新人干起，在一个阶级干满一定时间才能升级，如果表现出色可以加速升级，对吧？但是，后来进来了一个女的，叫唐诗，在举行过线下聚会后，据说和会长勾搭到了一块，会长直接把她提到了长老，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大批老人陆续退会，我也是那时候退的。”
噗，唐诗……唐月因为这个和她真实姓名一模一样的名字差点笑喷。
“小月，你是现实里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消失了”
“是的，呃，家里出了点变故，现在已经解决了。就是，好久没上游戏，感觉完全跟不上节奏了啊”
“没关系，慢慢来，现在等级低的都有经验加成，很快就跟上大部队啦！啊，帮会有活动，我先走了，88”
“88”
唐月看了看好友列表里剩下的人，竟找不到一个搭得上话的，看来游戏里的社交圈要从头来过了。她的目光往下移到那批不在线的人，这个游戏是有“隐藏在线状态”的选项的，俗称隐身，而她在意的那个人，永远都勾着那个选项。
你还在玩吗？
玩家不在线时无法查询对方的资料，唐月没法看到那个人的等级，只能猜测。
弓箭手行会。
唐月挑了一个没人要的草靶，对着练习起来。
游戏里的射箭动作是有辅助和加成的，在游戏里，她可以轻而易举地拉开60磅的强弓，准头也比现实里好得多。
久违的箭矢破空声让她感到格外畅快。
唯一的缺点是，行会驻地人来人往，为了不误伤同门，她不得不时常停手，让行人通过。
“我可以买个房子，在家里挂个靶子练啊。”唐月为这个想法而兴奋，收起弓箭，便传送到长安城。
要想不被人打扰，私家住宅是不二之选。房主可以设置，只让好友名单里的人进入住宅，或者只允许特定几个好友进入，甚至不让任何人进入。
可以购买住宅的主城，随着玩家的探索进度而陆续开放。唐月离开时，仅仅开放了两个主城，一个就是人流最大的“新手村”长安城，一个是海边的宁静港。长安城的住宅区以木质建筑为主，古色古香，宁静港的建筑则是白色大理石为主，类似希腊风，都很受欢迎。
唐月的房子便买在长安城。此时，她再度来到长安城售楼处，却发现空无一人，只有墙上贴了一张告示：长安城住宅已售罄，请前往其他城市购买住宅。
唐月呆立半晌，既然长安城没房了，宁静港多半也已售空。她展开地图，在其中找到了新开放的主城，高山镇。走到驿站，上了一辆往高山镇去的马车，在车上小睡了一会，醒时便到了。
高山镇的建筑原型大概是莫高窟，在崖壁上凿了许多的洞窟，一个窟窿就是一个房子。唐月来到售楼处，负责卖房的npc是个瘦高的黑皮肤，名字就叫高山镇售楼员。
“我想买房子。”
“高山镇的石窟分大中小三种，价格分别是五十万金币、二十万金币、十万金币。累计游戏时间不到一个月的新人玩家可享受七折优惠。”
“我买个中等的。”唐月摸了摸钱包，她只有三十万金币，而买房以后还要装修、置办家具，必须省着点。
“我看看……您的户籍在长安，在高山镇买房需要缴纳10%的税款，由于上一个房子被回收，半年内再次买房需要缴纳40%的税款……一共收您三十万金币。”
“什么？”唐月险些吐血，“我不买了，买不起。”推门而出的瞬间，还听到售楼员的念叨：“高山镇剩的空房不多了啊，您再好好考虑下？”
游戏里的户籍由出生城市决定，也就是说第一批进入游戏的玩家，户籍都是长安城，当后续的主城开放后，新建的角色可以选择新的主城作为出生地。后期如果要更改户籍，需要在目标主城买房置业，居住满游戏时间三个月后才能申请迁入户口。
怎么办……半年内再次买房都要缴四成的税啊！唐月耷拉着脑袋蹲在墙角，现在她真是无家可归了。等等，新人买房有优惠……有了，她可以新建一个角色，重新开始呀！
只是，一个身份证只能绑定一个帐号，一个帐号只能创建一个角色，如果要从头来过，必须先删除现在这个角色。
唐月回到长安城，租了一个储物柜，把自己的全部家当存了进去，又设了密码，任何人只要知道密码就可以取物。做完这一切，她打开好友列表，想给唐雨发消息说一声，却收到了系统提示：对方正处于特殊区域，无法接受千里传音。
唐月打开唐雨的资料，发现她正位于一个叫“霜月之城”的副本里，这个副本她从来没听过，大概是新出的吧。也罢，到时候用新角色联系她就好。
调出系统指令，回到登陆界面。
登陆界面的背景是浩瀚的星空，唐月这个角色的身体就在其中漂浮。
“我想创建一个新的角色。”唐诗对着星空说道。
“角色唐月将永远冻结，请再次确认。”星空中不知哪个角落，传来一个毫无感情的女性声音。
“确认。”
话音刚落，唐月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和她当初创建角色一模一样的界面：一个和她真人一模一样的躯体漂浮在空中，旁边列出了很多可供修改的项目，等待她的修改。
“出于安全考虑，您游戏中的样貌至少要修改5%以上。”
所谓的安全考虑，大概是防止游戏中的恩怨扩散到现实吧。不用她提醒，唐诗也明白，游戏中的样貌绝不能让人与现实中的她相联系。
“好了，就这样吧。”
“眉毛变动30%，脸型变动5%，嘴唇变动10%，体型变动10%，声音变动5%……是否确认？”
“请为角色命名，不得与已有角色重复。”
唐诗眼前出现了一支笔和一张纸。她拿过笔，写下：棠梨。
“正在查询……没有重名玩家，可使用。是否确认角色名称为棠梨？”
“请选择角色出生地。可选主城：长安城、宁静港、高山镇、霜月城。”
“霜月城是什么地方？”
“新开放的一座主城，气候寒冷。”
难道是她之前看漏了，新开的主城不止一座？
“我选霜月城。”
“角色将出生于霜月城，请确认。”
炫目的白光之后，棠梨感觉自己的身体缓缓下沉，最终落在一片雪原之上，暴风雪遮住了视野。
“系统公告：霜月之城的妖物已被冒险者除尽，新主城霜月城开放”
公告刚刚结束，风雪散去，棠梨眼前出现了一座冰雪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