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值?
转身看向殿外亮起来的天色,苏千忆努力勾了勾唇角,却发现自己连一丝笑容都挤不出来。
他若连这条命都不想要,那她又能有什么价值?
紫宸宫。
“九千岁。”
“闫公公。”
周月寻笑着回礼,心领神会地顿下脚步,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陛下昨夜没睡好,现下正在里头等着您呢。”
“劳烦闫公公。”
得知正弘帝这会心情不悦,周月寻微微颔首,思及昨儿夜里户部侍郎刘裕进了趟宫,心下有了大概的猜测。
“陛下。”
接过一旁宫女手里的腰带,周月寻俯身亲自为正弘帝扣上,神色间满是恭敬。
“月寻,六部的人,这几日是越发不安分了。”
“陛下圣断,自然能看透他们的把戏。”
从侍女捧着的托盘中拿起玉佩挂上,周月寻微微欠身,面上没有一丝波澜。
收回探究的目光,正弘帝将手负到身后又突然开口:“朕听说你前几日领了个姑娘回鸿鹄殿,闹得沸沸扬扬的?”
周月寻手下未停,将最后一个香囊挂至正弘帝腰间稍作整理,恭恭敬敬地退到一旁请罪:“微末小事劳陛下挂心,臣万死难辞!”
嘴上请罪说的响亮,但若是细细探究,周月寻眸子里哪有什么惊慌之色。鸿鹄殿消息一向瞒的严实,这会提起,无非是那刘裕昨儿进宫就说了些什么事惹得皇帝不开心罢了。
“瞧你,这是做什么?”
伸手免了周月寻的礼节,正弘帝笑着开口:“你告假这几日朕也很是忧心,昨日得了回禀说你带人去了国师那朕方才放心。”
“谢陛下恩典。”
稍稍敲打一番,正弘帝对周月寻的识相很是满意,心头的薄怒也消散了些许。
只要他还识相,继续用着也无妨,总好过一群迂腐的蠢材!
“起驾!”
伺候着正弘帝上了龙辇,周月寻踱着步子跟在后头,右手习惯性地抚上了自己的扳指。
自打年节过完,皇帝的性子越发怪了,隔上几日总会把自己叫来敲打一番,不是暗示宫中耳目众多就是施些恩典让自己莫要忘了身份,哪里还有当年威胁自己进东厂的气势?
皇帝啊……到底还是老了。
到了太极殿附近周月寻便没再跟着,向皇帝请辞后径直去了广场上同众臣站在一处等着传唤。
进殿的旨意传了出来,随众臣一起拜过之后周月寻便坐到了那位于众臣之首的唯一一把椅子上头。只是不等他坐稳,一道声音便在殿中响起——
“陛下,臣有本要奏!”
周月寻挑眉,顺着声音看向不远处,一眼就认出了此人的身份——
户部侍郎,刘裕。
“准。”
“谢陛下恩典!”
刘裕跪地叩首,也不起身,就这样跪直身子手持朝笏朗声回禀:“臣参九千岁周月寻,私卖盐引、插手冶铁、买卖官职、侵占学田、贪墨军粮!”
刘裕之言句句铿锵,掷地有声。且不说是真是假,端这气势周月寻都想站起身为他喝彩一番!
“臣近日彻查往年账本,夙夜不寐,不敢懈怠半分。然漏洞之巨,非一朝一日之功,臣翻阅案卷,几经走访归拢各方证据,终于查出真相,请陛下圣断!”
刘裕俯身叩首,额头与地面相撞的那刻,仿佛太极殿都颤了一下。
接过闫公公捧上来的奏章细细看完,正弘帝的视线在刘裕身上顿了片刻,转而将目光投向了周月寻。
“周卿,你可有话说?”
正弘帝发问,便是证明这事尚有转圜,周月寻施施然起身,倒也没打算辩驳,只说了五个字:“陛下,臣冤枉。”
“户部侍郎刘裕,诬告同僚,办事不力,革职,打入东厂。”
“陛下,陛下,陛下明察!”
两个腰挎弯刀的锦衣卫立即堵上刘裕的嘴将他拖了出去,朝堂众人看着他的惨状,全都打了个寒颤。
东厂是有拘人定刑的权利,但那只限于后庭之中。今日之事陛下连查也不查便将刘侍郎下狱,更是直接越过刑部打入东厂,难道是想让阉人祸国吗!
“朕选拔天下贤才是为万民谋福,不是让尔等捏造证据构陷同僚!”
刘裕的奏章被掷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众臣眉心一跳,纷纷跪下告罪:“陛下息怒!”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见正弘帝动了怒,诸位大臣面面相觑,再无一人敢出列弹劾。
依着陛下这会的态度,若他们还是抓着这事不放,怕是不等话说完就要被送去东厂狱和刘裕作伴。
“退朝!”
正弘帝怒气冲冲地起身离开,周月寻转了转脖颈,看着战战兢兢朝着殿外行去的众臣嗤笑一声。
嘴上整日挂着什么之乎者也什么忠君报国,连陛下的心思都摸不准,谈什么忠君?
一群蠢货!
将手上的扳指摘下复又戴上,周月寻拍拍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打算去东厂看看新住客。
刘裕这事办的糊涂,可他也是正儿八经的探花郎,陛下定不会要了他的性命。只不过这苦头……还是得吃。
据说这刘裕算学极佳,倒是得好好想想将他送到何处才行……
“九千岁留步!”
周月寻的脚步停了下来,回头对上出声那人,可不正是当今的大皇子,士漓卿。
“本皇子昨日……”
“嗯?”
周月寻不咸不淡地反问,士漓卿这才反应过来,笑着改了称呼。
“我昨日得了密报,据说刘裕这段时日同丞相的大公子走的极近,几次过府都得了设宴款待。”
“不过友人相聚罢了,有何稀奇。”
本以为是什么大消息,不料竟是这种蒜皮小事,周月寻颇感无趣,索性继续朝着东厂走去。
“奇就奇在,刘裕从前与那大公子并无交集,四个月前才突然熟络起来,那不正是他奉旨清查账本的时候吗?”
士漓卿仍不死心,努力向周月寻解释着其中蹊跷之处。
“大皇子,皇后这几日身子不爽,听说前两日又犯了咳疾?”
“如今正值深秋,每逢换季,母后身子便都不太爽利。”
“既如此,大皇子还是多尽孝道的好。”
周月寻扔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士漓卿愣了一瞬,随即敛下唇角的笑容狠狠甩了甩袖子。
一介阉人,不过借着父皇的宠信坐了这一人之下的位子,真当自己是什么金贵的东西了不成!竟敢讽刺他多管闲事!
“九千岁!”
小人得志,必有灾殃!
循声看见周月寻倒在血泊中的那一瞬间,士漓卿幸灾乐祸的想着。
传闻里武功卓绝的九千岁被一个不起眼的太监给伤了?哈,可真是笑话!
周遭伺候的宫人着急忙慌地聚了上去,寻软轿的请太医的回禀皇上的,场面一下子乱了起来。
最好救不回来!
士漓卿一边往周月寻的身边赶去一边恶毒的想着。
只要他死,父皇一时寻不到得力的人自会重用于他,届时他定能立于众皇子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