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南柯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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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写完了？”
见周月寻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苏千忆点头，从胸前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正是她昨夜写的结局。
“嗤。”
瞥了眼纸上的字，周月寻冷笑一声，随手便将它扔到一边。
“咱家说，你写。”
顾不得整理凌乱的头发，苏千忆跪坐在桌几前，勉强翻出一张完好的纸便将毛笔提到手中，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咱家被人刺杀，伤重难治，一命呜呼。又或者咱家突发恶疾，药石无医，死相凄惨。作者大人喜欢哪个结局，用就是了。”
刚要落笔的苏千忆愣住了，她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嘴角挂着一丝微笑的周月寻，一股悲伤突然从胸口蔓延开来。
“凭什么！”
苏千忆只觉得胸口揪得难受，仿佛有什么极重要的东西被掏了出来。
“你以为我为什么切书？我不想写完吗？我也想！可是我不想你死！”
苏千忆的胸腔剧烈地震动着，她站起身，食指指着周月寻，气得浑身发抖。
“以残缺之身立于庙堂，担着万人唾骂亦要为民请命，纵知前路渺茫仍选择踽踽独行。你该在真相揭开后受万民敬仰而不是于无人处赴死！”
看着苏千忆眼底的心痛与愤怒，周月寻不禁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竟笑弯了腰。
“为民请命？呵，一个结党营私滥杀无辜欺上瞒下玩弄权术的奸佞小人，为民请命？”
他眼中含笑，说出来的话也是云淡风轻，仿佛口中那个恶贯满盈的人不是他而是别人一般。
“咱家再给你一次机会，写。”
“我不写！”
苏千忆扔了手中的毛笔，倔强地抬头，毫不畏惧地同周月寻对视。
“我告诉你，烂尾可以，你死不行！”
周月寻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慢条斯理地将那张纸折好放进袖中后抬眼望向苏千忆。
“过来。”
对上他的视线，苏千忆犹豫了一瞬，不等她抬脚竟是接被他一把拎住后颈的衣物跃到房顶了之上，复又朝着皇宫中最高的那处阁楼飞身而去。
耳边呼啸的风声暂歇，脚下也落到实处，待苏千忆睁开眼时面前便是洞开的房门。
正对着门的是一张铺满白色皮毛的罗汉床，其上躺着一位身着白色道袍满头白发的男人。
周月寻随手将袖里的纸拍在桌上便熟门熟路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完全是一副主人家的姿态。
苏千忆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她可以肯定，在她书里绝没有一个白发的男人，更没有一座仿佛悬在空中的亭阁！
“梦引。”
听到周月寻的声音，榻上的男人睁开眼，懒洋洋地坐了起来，抬头看了眼站在一旁垂眸深思的苏千忆，忽地笑了。
“这东西没什么用。”
随手将那张纸焚成灰烬，梦引抬眼，朝着苏千忆招了招手。
“过来。”
苏千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连身子也被什么束缚着径直飞到了国师面前。
“不是你说的让她把故事写完？”
周月寻呷了口茶，瞥了一眼被控制着的苏千忆，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
“可我没想到她进来之后就没了控制这世界的能力。”
梦引耸耸肩，连半分不自然的神色都没露出来，就好像出馊主意的不是他一样。
“倒也无妨，如今她既在这里，那便让她跟着我们一起经历一遍也就是了。等这一世走完，就不会再有轮回了。”
“你确定？”
周月寻看着一脸淡然的梦引，很是怀疑。
“那你想个法子？”
周月寻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当初梦引说这是书中的世界时，他也不信。直到梦引准确的说出时间停止的节点，自个又亲身历了几次轮回之后方才信了这厮的鬼话，哪知梦引这家伙却是个靠不住的，说的法子没一个靠谱。
苏千忆睁大双眼，看着两人谈笑间就定下了自己的人生，挣扎的幅度也大了许多，成功将梦引的注意力引了过来。
看着一点都不安分的苏千忆，梦引唇角轻勾，索性伸出一指点到她的额间。
苏千忆的身子软了下来，头也无力地垂着，显然是已经没了意识，更是无从得知自己的额间渗出了一滴血珠。
半梦半醒间，苏千忆只觉得自己好像腾空而起，去了一处不知名的地方。
青柳城，苏府。
一名身着青衣的女子正在低头绣着什么花样，针尖没入布料的瞬间，她突然轻呼一声，一颗圆润的血珠便从她指尖冒了出来。
她呆呆地看着那颗血珠，眼里没有半分神采，好似一个没有感情的提线木偶。
血珠的颜色渐渐变了，从一开始的鲜红，慢慢褪色，直至变得透明。而那女子，从指尖开始，整个人都化成了白色光点，就这样凭空消失在了房中，只余绣了一半的图样证明着她曾经存在过。
与此同时，这些光点全都朝着窗外飘散而去，不过几息时间，便一股脑地从苏千忆眉间涌了进去。
“哗，哗……”
又是熟悉的水声，苏千忆睁开眼，果不其然，自己此刻又躺在了那石台之上。
温泉上方雾气袅袅，仿佛位于云端之上。
高且险。
苏千忆坐起身子，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久久地沉默着。
接下来她该何去何从？
“姑娘，大人请您过去。”
不远处的红色纱幔被掀起，木槿的身影突然出现，朝着她行了一礼。
苏千忆点点头，木然地跟着木槿离开，也不问自己要被带去哪里。
穿过长长的回廊，待绕过一块雕着蔷薇的影壁之后，木槿停了下来。
红墙绿瓦，雕梁画栋，屋脊之上的狻猊端坐着眺望远方，威严之势瞬间扑面而来。
“姑娘，请。”
木槿的声音将苏千忆从恍惚中拉回了现实，看着眼前大开的殿门，苏千忆的眼神慢慢变得坚定，拾阶而上。
“周月寻，你到底想要什么？”
在殿内站定，苏千忆抬眼望向主座上的周月寻，不由得有些恍惚。
她笔下的人活了过来。可活过来的，却又不是她笔下的人。
“要？”
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撇着茶汤上的浮沫，周月寻轻笑一声，“咱家想要的自会去拿，便不必劳烦作者大人挂心了。有这谄媚的功夫，作者大人不如好好想想自个有什么价值。”
茶盏与木桌相碰的声音入耳，倒是让周月寻口中含笑的话染上了些别的意味。
“鸿鹄殿不养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