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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幸存者

六哥 著
  • 悬疑推理

  • 2024-02-18

  • 16万

第1章噩梦

最后幸存者 六哥 2024-02-18 23:24

洛杉矶市,在一个星期六的凌晨两点三十分,傅菲尔斯惊醒于自己的梦境。在混沌的睡意中,他紧紧抱住枕头,仿佛试图在其中找到他深爱的妻子安琪儿的温暖。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痛苦,呼唤着爱妻的名字,直到他的呓语将他彻底唤醒,睡意顿时烟消云散。那个梦境的影像并没有随之消散,它像是通过一层薄纱,模糊而飘渺地在门后徘徊。
当意识到安琪儿并不在他的怀抱中时,他的怀抱更加空虚。梦中妻子发间的香气仍旧萦绕于空气中,傅害怕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会让这份记忆瞬间消失,留下的只有隔夜的苦涩。随着时间的流逝,那股香气像是被风吹散的烟雾,逐渐淡去,像是一个缓缓升起的气球,最终完全脱离了他的感知范围。
傅心情落寞地起身,走向房间的两扇窗户。在四周一片漆黑的环境中,他并不担心会被任何东西绊倒,因为这个简陋的房间里傅没有带走任何家具,唯一的家具就是摆放在地板上的一张床垫。这个位于上劳瑞尔峡谷区的公寓式套房,除了一个宽敞的主房间,还配备了一个小型室内厨房、一个衣橱以及一个非常狭窄的浴室。楼下是一个能停放两辆车的车库。在卖掉影城的房子后,,因为他认为,一个即将结束生命的人,没有必要享受太多的舒适。他支付了十个月的租金,仿佛在等待某一天永远地闭上眼睛。
窗外是峡谷中那些高耸入云的山壁,西方的明月透过树林,将银白色的光芒洒满了这片寂寞的都市之中。傅不禁感到惊讶,自己在经历了这么多磨难后,仍然活着;但他也并非真正地活着。在这种生死之间的状态下,他知道自己必须寻找一条出路。对傅来说,这已经成为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
在深夜的寂静中,他从冰箱中取出一瓶冰凉的啤酒,随后退回到房间,靠着墙坐在床垫上。凌晨两点半,独自一人品尝啤酒的滋味,这种生活方式显得分外颓废。在他心中,通过酒精的麻醉感逃离尘世的念头却异常强烈,他渴望在迷糊中结束这一切。但深知过度饮酒会模糊那些珍贵的回忆,所以他总是控制自己只轻轻品酌。
屋内,除了透过树叶缝隙投射进来的月光外,唯一的亮光来自床边的电话键盘。他有一个朋友,无论是深夜还是白日,总是愿意倾听他的心声。傅今年三十七岁,早年失去了父母,身边也没有兄弟姐妹的陪伴。当生活中突如其来的灾难降临时,尽管许多朋友试图给予安慰,他却因心中无法平静而对任何交谈都提不起兴趣,甚至故意回避,这使得他得罪了不少人。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远在三千英里外的维吉尼亚州的岳母贝利亚的号码。电话铃声一响,对方立刻接听。
“是傅吗?”贝利亚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
“我没吵醒你吧?”傅轻声问道。
“亲爱的,你知道的,我一直是早睡早起的人。”贝利亚温柔地回答。
“那凯文呢?”傅问道,他指的是安琪儿的父亲。
“嗅,那老头,就算是世界大战爆发在耳边,也吵不醒他。”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柔情蜜意。贝利亚,这位慈祥又温和的女性,在经历了失去女儿的巨大痛苦后,依然能给予傅深深的同情和安慰,显示出她那超乎常人的坚韧不拔。
在葬礼那天,傅和凯文都累到依靠她,而贝利亚却如同一座巨石,坚定不移。在那天午夜时分,傅在他影城家的后院里,看到了另一番景象:贝利亚穿着晨衣,独自坐在秋千椅上,脸埋进枕头低声啜泣。那枕头是她从客房里拿来的,只因为她害怕自己的悲伤会给丈夫和女婿带来更多的负担。傅坐到她身边,试图握住她的手或是拥抱她,但都被她拒绝了。任何触碰都让贝利亚感到不适,她的悲痛达到了几近崩溃的地步,安慰的话语对她而言仿佛晴天霹雳,而爱的触碰则如同烙铁般灼热。傅无奈地离开了贝利亚的身旁,随手拿起一支长柄捞网,开始清理游泳池中的树叶和虫子,整个过程中他似乎失去了自我,只是机械地绕圈、捞取,直至水面一尘不染,只留下反射着冰冷星光的清澈。不知何时,贝利亚停止了哭泣,静静地来到傅的身边,接过他手中的捞网,然后带他回到室内,温柔地为他盖好被子,如同照顾一个孩子。经过那么多个不眠之夜,傅终于安然入睡。
现在,傅坐着,旁边是他喝到一半的啤酒,拿起电话拨给远在他乡的贝利亚。“贝利亚,你那里天亮了吗?”
“刚刚开始亮。”她的声音温柔而平静。
“你是不是坐在厨房的桌子旁,看着窗外的天空?景色一定很美吧?”
“西边还漆黑一片,但头顶上是靛蓝色的天空,东方则是粉红、深红和宝蓝的混合,宛如日本的丝绸。”
贝利亚一直是坚强的那一个,而傅打电话给她,并非是为了寻求力量,而是因为他喜欢听她的声音。贝利亚那独特的音色和她那柔和的维吉尼亚口音,让他想起了安琪儿。
“你一接电话就叫了我的名字……”他轻声说道。
“亲爱的,这么早还会有谁打电话给我呢?”贝利亚回答。
“我是唯一这么早给你打电话的人吗?”傅问。
“也有其他人会,但很少。今天早上除了你,我不期待会有别人。”贝利亚的话中透露出一种淡淡的期待。
那场悲剧在一年前的今天发生,从那以后,他们的生活就永远改变了。
今天是他们离世后的第一个忌日。
“傅,我希望你能多吃一点,”贝利亚关切地说,“你还在减肥吗?”
“没有。”他对她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过去的一年里,傅患上了厌食症。在过去三个月里,他的体重急剧下降,总共减轻了二十磅。“你那里天气怎么样?”他试图转移话题。
“这里又闷又湿,天空布满了云,但就是不下雨,一点用都没有。”贝利亚回答,“现在东边的天空边缘被阳光染成了金色,整片天空都变成了粉红色,太阳也露出了笑脸。”
“似乎不像已经一年过去了,对吧,贝利亚?”傅感叹道。
“是的,有时候感觉好像过了很多年。”贝利亚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怀念。
“我真的很想念他们,”傅的声音变得沉重,“没有他们,我感到非常空虚。”
“哦,傅,凯文和我都爱你,你对我们来说就像自己的儿子一样。”贝利亚的声音充满了温暖和爱意。
“我知道,我也很爱你们。但这仍然不足以填补我的空虚。”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一年来,我感觉自己像是活在地狱里,对未来感到彻底迷茫。”
“时间会慢慢帮你愈合这些伤口的。”贝利亚试图安慰他。
“我不这么认为。贝利亚,我真的很害怕,害怕这孤独。”傅的声音中充满了恐惧。
“傅,你有没有考虑过重新开始工作?”贝利亚问道。
在那场意外发生之前,傅曾是洛杉矶邮报的犯罪新闻记者。现在,他的记者生涯似乎已经画上了句号。
“贝利亚,我无法再面对尸体了。”傅的声音中带着无法克服的恐惧。
他没有勇气结束自己的生命,因为傅不相信有来生。他不敢相信,在一个充满光明和爱的天国里,自己能够和亲爱的妻子女儿重逢。最近,每当他仰望夜空,只能看到那些遥远的星星悬挂在意义空洞的虚空中。他又不敢对此产生怀疑,因为那样做就意味着承认安琪儿和孩子们的生命失去了意义。
“我们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都是有目的的。”贝利亚柔声说道。
“她们是我的生活目的,现在她们都走了。”傅的声音中透露出无尽的悲痛。
“那么,对你来说,一定还有其他的目的。你需要找到它,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之所以还活着,是有其原因的。”
“什么原因?”他问道,声音中带着挣扎和求索,“贝利亚,告诉我,现在外面的天空是什么样的?”
她稍作犹豫后说:“东方的云朵已经不是金色了,粉红色也消散了,现在是淡淡的白云在湛蓝的天空中飘荡。”傅聆听着贝利亚描绘着大陆另一端的清晨景象,随后他们聊起了萤火虫。贝利亚讲述了她和凯文前一晚在后院观赏萤火虫的愉快时光。南加州没有萤火虫,但傅记得小时候在宾夕法尼亚州见过这些小生物。他们还谈到了凯文的花园里草莓已经成熟的事情。随着对话进行,傅开始感到困倦,他模糊地听到贝利亚说:“现在天已经完全亮了,清晨即将离开我这里,向你那边前进,傅,你应该把握住每个清晨给你的机会,去追寻你的梦想和理想。”
电话挂断后,傅侧卧在床上,望向那已没有月光照射的窗外。此刻,明月已沉没,他被黑暗所包围。进入梦乡后,他梦见的并不是光辉灿烂的目标或理想,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从天而降的无形重压,紧紧地压迫在他身上。
星期天一大早,当傅驱车前往圣塔莫尼卡的路上,他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焦虑,压得他几乎呼吸困难。他尝试从方向盘上移开一只手,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那一刻,他感觉自己仿佛从高空坠落,驾驶的车仿佛偏离了道路,跌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道路似乎在他眼前无尽延伸,轮胎与沥青路面的摩擦声在耳边响起,他无法让自己恢复平稳。那种坠落的感觉如此强烈,恐怖至极,迫使他不得不放开油门,用尽全力踩下刹车。
突如其来的紧急刹车引发了周围交通的混乱,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尖锐声音和四处响起的喇叭声充斥着耳畔。路过的司机们对傅投来愤怒的目光,有的大声咒骂,有的甚至做出粗鲁的手势。这就是处于动荡中的洛杉矶,一个每个人都对微小的挑衅报以极端反应的城市,充满了末日前的紧张和不安。
傅的坠落感并未消失,他的胃里翻腾不已,就像是坐在滑橇上沿着陡峭的轨道急速下滑。尽管车内只有他一人,他却能听到似乎有其他乘客的尖叫声,起初声音模糊不清,但渐渐变得清晰。这些尖叫不像是游乐场中寻求刺激的欢呼,而是真正的恐慌和惊恐。声音听起来似乎很遥远,傅听到自己低声反复念叨着“不要,不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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