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的邱瑞笛,格外沉默,脑海中全部都是盛轩刚才维护她的场景。
他一点都不怀疑邱瑞笛,甚至还亲自为她洗脱嫌疑。
可邱瑞笛自己呢?
她想要了他的命。
雨停了,雪却开始飘起来,仿佛这寒天冻地是千秋万代的,永远也没完没了了。
邱瑞笛穿着一身水蓝色的衣裳,迎面走在雪中,仿佛是天山上的一朵雪莲,不容亵渎。她抬头望着雪花纷扬垂下,从天上融入地里,落不下半点影子,留不下一丝痕迹,那样潇洒恣意,隐约透着一股凄凉和无奈,不禁叹了一口气。
转眼到家了,盛轩见邱瑞笛一言不发,主动问道:“笛子,你在想什么?”
邱瑞笛摇了摇头,否认道:“嗯……没什么啊。”
盛轩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邀请函,递到邱瑞笛面前:“给你的。”
邱瑞笛淡淡笑着,却没有急着接过,问:“邀请函?”
盛轩点头:“嗯,下个月我的授勋仪式,来看我吧。”
邱瑞笛“噗嗤”一声笑了:“我说我有空了吗?你就迫不及待让我去看你了。”
盛轩理所当然道:“你除了上班还能干什么?下个月你一定有空才对啊。”
邱瑞笛使坏:“怎么可能呢,我很忙的。”她抽走盛轩手中的邀请函,掂量了两下,“邀请函我先收下,到时去不去嘛,看我心情哦。”
邱瑞笛调皮地朝盛轩眨了眨眼睛,转身就走,可回过身的一瞬间,笑脸却忽然耷拉了下来。
雪球啪啦啪啦地打下,把邱瑞笛的背影弄得狼狈,她眼眶中含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决堤。
她没有下个月了……
邱瑞笛在教堂前坐了一个晚上。
看着天空由白变黑,由光变暗。月光照亮通向教堂的路,路上是她孤独的身影。
偶尔路过的几个行人对她行注目礼,对方忧郁和困惑的目光会一瞬间与她的碰撞在一起。
邱瑞笛把玩着手里的红色小石头,内心五味杂陈。
自从它破裂后,就会莫名其妙地发光,她一直不知道为什么,直到黑罗向她坦白。
原来就是因为有了黑罗的魔力的缘故。
原来还可以用这样的办法活下去啊……
黑罗那个傻瓜……
居然一直瞒着自己。
他大概一直盼望着邱瑞笛,会为了他杀死盛轩吧?
邱瑞笛无奈地笑了笑,把自己的魔力也尽数封印在了心形灵石中,随后开始打量起这颗红色石头。
几百年过去了,它依然光洁亮丽。
那个捡走灵石等于捡走了一份爱情的传说,也犹在耳边。
但邱瑞笛只是一樽没福气的雕像。
她挪步至教堂喷泉之前,任由红色石头躺在她的手心,而后缓缓伸出手,手掌慢慢倾斜。看着手下的喷泉,汇聚成波光粼粼的水池。红色的石头失去了平衡,一点一点沿着她手掌的纹路往下滚落。
“你不想要它了吗?”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身后炸响,带着一丝冷清。
邱瑞笛骤然回过头。
只看到黑罗精神抖擞地站在她面前,好像,他还是以前那个刀枪不入的黑罗。
邱瑞笛喜笑颜开:“黑罗,你的伤好多了吗?”
黑罗却无视邱瑞笛的话,直接抛出下一个问题:“为什么要扔掉它?”他面无表情的模样,让邱瑞笛都觉得心里一阵冷。
邱瑞笛愧疚地垂下长睫毛,低声回答:“对不起。”
黑罗的声音,冷得跟这雪白的冬季一样,滴水成冰:“这颗心的主人,你也不要了吗?”
邱瑞笛猛地颤了颤,虽然早就做好了决定和心理准备,但是听到这句话从黑罗嘴里说出来,还是让酸楚瞬间弥漫了她整个身体。
邱瑞笛的眉头不自觉地拧成了“八”字,一股无力回天的挫败感瞬间席卷了她整个世界:“我们的故事,该结束了。”
黑罗却说:“只要你留着,我们的故事就不会结束。”
邱瑞笛只是摇头苦笑,好像再不信黑罗说的:“可是,黑罗,故事总会讲完的。而我,也只能选一次。”
漫长的沉默中,邱瑞笛颤抖的唇瓣再次张开:“这一次,我要辜负你了。”
两行清泪徒然从邱瑞笛的眼角滑落,邱瑞笛闭上扇睫,别过脸,不再看黑罗:“谢谢你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可我……却没把多少关心和时间留在你身上……我真的,太差劲了。如果有下辈子,你要过得更好,千万不要再与我相遇。”
邱瑞笛低头默然了许久,才鼓起勇气蹲下身把石头放入教堂前装饰喷泉的水池里,邱瑞笛凝视着水面上黑罗摇曳的影子,说出了她的辞别。
“再见了,黑罗。”
石头缓缓沉入池底,黑罗的眼中也只剩下了水波无情的苍白,律动的水纹模糊了他此刻的表情,让邱瑞笛分不清悲喜。
邱瑞笛闭目沉缓了片刻,再睁开双眼时,水面上已经没有了黑罗的倒影,只剩下一片透明映着天空的墨黑。
他走了。
喷泉哗啦啦地奏着夜曲,一浪接一浪的波纹掩盖着水底下那抹鲜艳的红。
此刻邱瑞笛心里写满了舍不得,但五百年的情谊终于就此断送。
只要一想到自己以后都不会再见到黑罗,她的心里就堵得慌。
可是,他们本来就注定了要分别的,与其痛哭流涕,不如这样痛快干净。
无论过去多么辉煌灿烂,温暖阳光,最终都必须要一个人离去。
只要那个人不是黑罗就可以。
邱瑞笛坚信,气头过后的黑罗一定会回来把石头捡走。
只要他会活下去,其他的,就让雕像邱瑞笛一个人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