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鲛人海市

每月十五日落月升之时便是鲛人海市出现之时。
海市位于距离南海港外不远处的近海海面上，周围有鲛人设下的结界，须乘专门负责运输的海龟才可进入海市，普通商贾若是想乘船偷偷进入便会被海市附近的漩涡吞噬尸骨无存，哪怕是修仙之人，也会因为周遭布着的结界无法御剑飞入。
金玉台靠海，自带码头，明夏是沾了陈家的光不用去挤南海城港口的大码头。
虽然笼织的情绪依旧不稳定，但明夏从长乐县急急赶到南海就是为了等今夜的海市，她没法将笼织带在身边，更没法留下来陪她。
明夏一琢磨决定喊谢小景来陪着笼织也算给陈清焰一个还自己人情的机会，毕竟他将自己当幌子拿轮椅这事儿故意戳陈天赐的痛处着实很恶心。
陈清焰倒应的爽快，末了还没羞没臊的说：“其实我觉得小景陪笼织姑娘不太好，应该让我去陪才对。”
明夏黑着脸让他滚。
载着明夏等人的海龟足有两张床拼在一起这么大，她粗略的瞥了一眼，这只海龟背上的同心环纹少说也有五六百圈，按着辈分来她估计还得喊这老龟一声老祖宗。
明夏推着方逐，有条不紊的上了海龟的背上。
龟背刚出海水不久有些湿滑，明夏推着方逐小心翼翼的上了龟背找了个平坦的地儿站着便不敢乱动了。
方逐双手抱剑背脊板直的坐在轮椅上，，他今夜倒是没穿宽袖的长袍，一袭玄衣窄袖腰带扎得紧紧，哪怕是坐着也让人觉得衣袍下摆盖着的腿很修长。
明夏搞不明白，他坐轮椅逛海市本应当是最安逸的一个，怎么平白生出些肃穆之感来。
“噔噔噔。”，龟背上有人跺了跺脚，震感还不小。
“还挺结实嘛。”，方迟看着大海龟觉得新奇的不得了。
海龟老祖宗可不喜欢他跺的那几脚，灵活的转头长着大口就朝方迟的脑袋上空咬了一口，它倒不是真想把方迟的头叼下来，只是给他个警告。
“小伙子你这是想我这把老骨头弄散啊。”
老龟口中刮来一阵咸臭的海腥味，熏得方迟差点晕过去，他被吓得跌坐在龟背上慌忙道歉，“龟爷爷，我不敢了……您可别半路把我们翻海里了……”
“呵呵。”，老龟扯着嗓子笑了两声，“爷爷我没那个不良嗜好，小伙子太毛毛躁躁可是要吃亏的。”
方迟这才从龟背上爬起来，扶着沈琂的胳膊半蹲着一副还没站稳的样子连声应“是。”
海龟驮着一行人很平稳的向海中央划去，海面上浮动着星星点点的蓝色幽光。
明夏在远处望见时还以为这是月亮映在海面反射的粼粼波光，待近了才发现那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发光海藻。
海藻之上托着琼楼玉宇随着海水上下起伏，屋宇之间人来人，活像是人间的热闹夜市，在嘈杂的人声中还夹杂着不少来自鲛人的吟唱。
这吟唱声落在人类的耳朵里是歌曲，但对于鲛人来说却是交流所用的语言。
一只海豚突然跃出海面，溅起的浪花差点撒了明夏一脸，今夜连鱼儿们都格外欢腾。
等到了海市码头下了龟背，明夏才被海市果真浮于海上，脚下虽然是一片波浪起伏的海面但是脚踩下去的时候却是实的与地面毫无差别。
海市里的鲛人会选择用秘药暂时化出双腿，不过鲛人脖子旁很清晰的长着两道鱼鳃，看一眼就能知道哪些是人类哪些是鲛人。
鲛珠与昆吾焰晶放在一起炼化可以炼出净魂所用的净魂来，明夏当然不指望能一步到位，至少海市上最不缺的就是鲛珠。
不过也得是成色上好形状圆润的鲛珠才行，像笼织昨晚哭出来的那种可没用。
海市正中的那座高阁名为“吟月阁”，专卖上等珍宝，是明夏此行的目的地，不过这吟月阁不到月上中天不开门，他们倒是来早了。
不过对于方迟这等爱热闹的人来说来的越早倒越好。
海事上各种铺子交错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
“来看看上好的鱼骨雕！自家摆设还是送亲戚朋友都倍有面子！”
“轻薄的鲛绡啊，鲛国最新款穿上你就是这条gai最靓的仔！”
“海藻冻饮保你清凉一夏！”
“绿色蔬菜山珍野味，煮着吃烤着吃都好吃！”
…………
光看卖的东西就能知道摊主是人还是鲛人。
方迟玩心重，在每个摊子前都停留不过一会儿，明夏等人才跟着他站到这个摊子前呢他就已经逛到下个摊子了，甚至从明夏手里抢过轮椅把手推着方逐一起逛。
明夏现在站着的摊子卖的大多是些鱼骨制品，一柄躺在边角的鱼骨扇不知怎的就入了她的眼，她忍住不将这扇子拿在手上左看右看。
“姑娘好眼光啊，扇面用的是上好鲛绡，扇骨是海底鲸鱼骨，您仔细闻闻上头还有香味呢。”
摊主是个银发男鲛，留着商人标志型的八字胡，他皮肤偏青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可这说话语气却很热络。
明夏凑近那扇骨仔细闻了闻，确实有一股悠长的香味缓缓钻入鼻尖，这味道不浓不烈的慢慢晕开，搅着心底跟着一起泛起涟漪。
她展开扇子仔细看了看，却见扇面上头只空白一片，不禁有些疑惑，“老板，这扇面怎么是空的？”
老板一副“你算是问道点子上了”的表情解释道：“姑娘不知，这扇子还辅以海中秘术可用执扇之人眼见之景如画呢！”
“哦？”，明夏觉得这道新奇，她将扇面完全展开准备一挥手试试能不能将这海市的景色绘到扇上去。
“不可不可！”，她还没来得及挥呢就被老板连忙拉住了，“姑娘且慢，这扇面虽可入景，但只可入一次，姑娘慎重啊。”
明夏这才放下了手，将扇子合上在手里反复掂量，她眼睛看着这把扇子脑子里想的却是姚宁耳朵上戴着的那个红色耳环。
定情信物吗……
沈琂没跟着方迟满街乱跑也在这个摊子前挑挑拣拣些什么，明夏虽为付账但心中已决定要买这扇子了。
她心中不再纠结脑子也得了空，她看向沈琂突然问道：“怎么找来的？”
她早想问了，只是这几天都没什么机会单独和沈琂相处。他知道自己的全盘计划自然知道自己在南海，可怎么就带着方家两兄弟一起来了呢？不是说好送他俩去临安的吗？
沈琂只微微了笑一下，“软磨硬泡。估计是我们那天的话被二哥听见了，他又告诉了延川，延川闹得可凶了。”
她心中了然，忍不住瞥向正在隔壁摊子上讨价还价的方迟，却在半道上被方逐的视线截了个正着。
是他先笑的，眼神黑亮眉眼弯弯，明夏也忍不住冲他弯了嘴角，随即心跳砰砰，慌乱的收回了视线，
她手中攥着那柄骨扇脑子里一下闪过那双亮晶晶的眼瞳来，又忍不住朝方逐那边看了一眼，他没有再朝她这边望，坐在椅子上饮了一口方迟手里的那杯绿色的冻饮，随即皱了眉头，看来不合他的口味。
沈琂的脸朝着隔壁摊位，似乎视线与明夏的视线重合，他脸上的笑意更深带出了两个梨涡。
明夏被他笑得不好意思，忍不住像陈清焰那般伸出五指在他面前晃晃。
沈琂微微侧头，避开明夏即将撞上自己鼻梁的手指，他小声道：“师姐，可莫将想靠近你的人胡乱推开。”
他这话似击中了明夏的心脏，她不自觉的伸手摸了一下额头中间的抹额，抹额下盖着她昨夜不小心撞在廊柱上磕出的大红包。
“走了。”，沈琂已经挑好了东西，连带着明夏的那份一起付了账。他走到隔壁摊位，对着方迟摊开手掌，掌中躺着一个小巧洁白的骨哨。
方迟拿着骨哨吹了一声哨声清越动耳，甚是好听。他笑着露出一排大白牙将骨哨套在脖子上收进衣服里，连着送哨人的心意一起妥当收藏。
明夏转着骨扇逛到三人身边还没站定就被方迟一手夺过了手里的看了起来。
他展开扇子看见空白的扇面忍不住问：“这扇面上怎么是空的？”
明夏拍开方迟的手，轻轻的将扇子从他的手里抽出来，“鲛绡面，鲸鱼骨，眼见之景可入扇。”
方迟不信，嘟囔道：“你可莫被那老板骗了，万一景色入不了画，可就尴尬了。”
“啧。”，明夏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小孩子不懂就别乱说。”
她将扇子递到方逐面前，“你看看这扇子是不是极好的？”
方逐伸手接过，白皙修长的手指抚上扇骨，似要和这扇骨一争高下。
“嗯，做工好心思也好。”
她听了他的肯定才心满意足的将扇子合上收进怀里。
明夏正得瑟着呢，就听见背后狂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铁链碰撞的哗哗声响，她忍不住伸手抚上轮椅把手带着方逐一起向前疾驰，末了一个转身就见沈琂半蹲身子旋出一腿将那扑来的人“咚”的一声踢到了地上。
明夏面前倒下了个蓝发女鲛。
她没来由的觉得这鲛人是朝自己来的。
鲛人似乎还不死心，抬手飞出一把鳞片来，沈琂手中寒光一出，鱼鳞如铁将海面划出了不少口子又掉入海底了。
鲛人恶狠狠的抬起头来看着明夏，一双灵动的眼睛里满是愤恨。
“是你们带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