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那闪闪亮亮的好姑娘

寂静，院中一片寂静。
忽然，“啪——！”
谢老爷一巴掌甩在二夫人脸上，大骂道：“你疯够了没有！昆儿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你是见不得他病好吗？”
他转身又呵斥身后的护卫：“你们两个干什么吃的，还不快把她拖下去！”
护卫们连连称是，拖起二夫人往院外走。现在大局已定，任凭二夫人如何哭嚎也无济于事。
谢昆看到这一幕，微微弯起唇角。
果然，一切如他所料。
试想，一个连自己亲生儿子都可以送去改姓，只为攀附玄门的男人，他真的在乎这副身体里面塞的是什么芯子吗？
一个因娘家势微，受病子拖累被刁难多年的女人，真的甘愿继续忍受这份屈辱吗？
不，他们不想。他们也不在乎到底是不是原装的儿子，他们想要的，只是强者。
所以，阿昆就专门让他们看到自己的强，强到可以进玄门，可以成为修士大能，可以做他们最直接最有力的倚仗。
这样利之所驱之下，他们还会计较究竟是不是原装吗？不，他们不会。
至于平安，阿昆病好醒来的时候，只问他了一句：“你想要谢家吗？”
听到这话时，平安的眼里闪烁着光。
如此一番布置，谢老爷、大夫人、平安，各方都被阿昆摆平，阿昆也就成功地，神不知鬼不觉地成了随城谢家大公子谢昆。
而阿瑶，在谢昆的安排下，成了他的贴身女婢。
两人由此在人间安顿下来。
……
三年之后，既玄正十三年。
今日端午，随城城东，王氏浓汤面。
“凉拌青瓜，花生米，猪耳各来一点，牛肉刀削面加葱不要香菜，桂花酿一盅。”
“好嘞，您稍等。”
阿瑶跑到柜台前，将客人点的菜品一一报给老王，转头又去收拾另一桌吃完的饭菜，丝毫不看她身后跟着的尾巴，虽然这“尾巴”体型硕大，还不停地嗷嗷叫，一遍一遍喊着阿瑶。
“阿瑶，阿瑶~你就帮帮我吧。”“大尾巴”谢璋就真么黏黏糊糊地跟在阿瑶屁股后头腻歪。
是的，谢璋已改回本姓，不再姓萧，而姓谢了。
阿瑶在谢家做奴婢已有三年。三年间谢璋这小子也没了之前那股骄纵狂妄的劲儿，变得又软又脆。
若平日里再受些委屈，谢璋的眼角便会一点一点红起来，丝丝连连地向上勾着。那眉眼间的情态极为风流，当真算的上是春雨弄桃花，搅仙人清梦。
阿瑶就曾领教过那双眉眼的威力。
某一日的清晨，看着那么一双桃花眼，她稀里糊涂地就帮谢璋打下了卡在树上的筑球。从此以后，这片桃花就算是粘在阿瑶身上了。
不管她怎样冷脸，谢璋都能蹭上来说这说那。一来二去，两人之间莫名多了很多往来。
这三年，城东卖包子的老王改卖了浓汤面。阿瑶若平日里得空休息，便会来老王的店里打下手，给他帮忙。
今天也是如此。不过，这才刚到店里，谢璋就贴上来了。他有事相求，想让阿瑶替他参加射天灯比赛。
阿瑶：“不去。”
一群公子哥在那儿比斗，她个奴婢凑进去算什么事儿。
谢璋委屈巴巴说道：“不去的话，就我们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枣泥了。”
阿瑶皱眉：“为啥？”
枣泥是谢璋去年的生辰礼物，是一匹性子很烈的小红马。阿瑶很喜欢枣泥，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枣泥不喜欢她，从来不让她骑。
谢璋说：“文顶说，他要把枣泥卖到西北草原去。”
文顶，是随城另一个大户人家，文家的二公子。
在阿瑶没来随城之前，谢璋和文顶就玩到一起了，他们一群人也算是随城里有名的小圈子。只不过，以前这个圈子里谢璋是头头，到了现在，换文顶当大王。
阿瑶无语，她翻了个白眼问谢璋：“你就不能不跟他们混吗？”
落架凤凰不如鸡，虎落平阳被犬欺。现在谢璋在那个圈子里被文顶压下一头，到处受欺负。他自己的生辰礼物，还要任由别人发卖处置。都到这份儿上了，阿瑶想不明白，他为啥还非要上赶着跟那群人混在一起呢？
“可，可我娘……也不让我，和你们混呀。”谢璋喃喃说着，说完红了眼。
阿瑶：“……”
半晌，阿瑶叹气：“一百两。”
谢璋阴雨转晴：“嗯嗯！若赢了，再加一袋金珠。”
阿瑶：“……”怎么就长成了个人傻钱多长相漂亮的傻憨憨呢，唉……
阿瑶跟着谢璋来到郊外。一群公子哥正在郊外马场上追逐玩闹，马场外围站了一圈仆人，他们有的牵着硕大的天灯，有的拿着五颜六色的弓箭，随时等待主人吩咐。
射天灯比赛中用的天灯是由玄门赐予，一共十只，象征十大妖兽。天灯里是灵气，一旦松手天灯就会立马飞高。
而射天灯的箭矢上涂有不同的颜色，每人五支。箭矢射中天灯时，天灯会爆出不同颜色的灵光，以此计算射中的个数。谁射中的多，谁胜。
“谢璋，你大半天不见人影，就找来这么个小毛丫头？”一少年骑黑马停到二人面前，言语中对谢璋十分不屑。
阿瑶抬头看马上的少年。他身着一袭黑缎金纹的劲装，眉宇间尽露刀啸剑鸣之意，仿佛世上最锋利的武器，凌厉而尖锐。此人便是文顶。
文家之前是贩盐的，后来机缘巧合找到了铁矿，便改做冶炼生意，还和武将一派搭上关系，实力、人脉不断扩张。
文家蒸蒸日上，渐渐与谢家不分伯仲，已有分庭抗礼之势。这种变化落到这群少爷们的小圈子里，就可以看到文顶脾气渐长，而谢璋慢慢势微了。
“大哥随父亲回宗族祭拜，不在家，我才找了阿瑶。阿瑶她也行的，她射箭很厉害。”谢璋虚应着。
谢昆这几年在随城声名鹊起，六艺精通，谦谦有礼，谁见了都得夸上一句。不过他一向不混圈子，跟这帮随城贵少不是一路画风，所以文顶早看不惯他了。
文顶是射天灯的高手，从来没有输过。既然其他方面比不过谢昆，那他就想在射天灯这里挫谢昆一头。
可惜，谢昆不搭理他，几次约战都各种推脱，显然是不想陪他玩儿的。但谢昆越这样，文顶就越想跟他一较高下。
直接约战不成，他就威胁谢璋，让谢璋想办法把谢昆拉出来跟他比赛。如今见来的不是谢昆，他冷哼一声：“废物！你那马就等着被卖吧。”
从始至终，文顶一眼都看阿瑶，拍马扬长而去。
阿瑶问谢璋：“这种垃圾你也能忍？”
谢璋喏喏不说话，只拉着阿瑶去抽签。
抽签也是射天灯比赛的一个环节。每根签代表不同的限制条件，抽到的人要在限定条件内参加比赛。
阿瑶抽到了一根红签，她皱着眉辨别签子上的字：“喷？离？”
文顶嗤笑：“呵，连字都不认识。是贲，贲离。”他纡尊降贵地跟阿瑶解释，嘴角都快翘上了天。
“贲离是什么意思？”阿瑶不理文顶，转头问谢璋。
谢璋一脸菜色，恹恹说道：“贲离是妖的名字，无腿，盲眼，折戟。在射天灯比赛里，代表不能骑马，蒙住眼睛，还要少一根箭。”
阿瑶看谢璋反应，挑眉问道：“那这么说，这是运气最差的一支签咯？”
谢璋：“也没有那么烂，你可以优先射一支箭。”
优先射一支箭又有什么用呢？在蒙眼，不能骑马的情况下，射出去也只是白白射空。以往抽到这支签的人都是直接弃权，免得像瞎眼猴子一样乱窜，被人戏弄，场面难看。
文顶的得意都快从脸上溢出来了，他假模假式地说：“喂，小丫头，我再让你一支箭。你先射两支，好歹擦一下天灯的边儿呀。”说完，哈哈大笑。
文顶身后那一群纨绔也跟着他一起大笑。
阿瑶摆动着手中四根红色羽箭，皱眉说道：“要不，干脆认输吧。”
文顶：“哼，你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
阿瑶摇头，一字一句说道：“不，我的意思是，你赶紧认输，免得一会儿太丢脸。”
明明是挑衅的话，她偏偏一本正经地说，把谢昆平日那副做什么事都是理所当然的样子学了个十成十，仿佛事实就是如此。
文顶被她的态度激怒，愤愤说道：“个子不高，口气不小！既然你不知死活，那你就来射！要是射输了可别哭鼻子！”
阿瑶：“那要是你输了呢？”
文顶：“我输？哼，我若输了，我就跟你姓！”
阿瑶挑眉，不置可否。
不一会儿，比赛开始。
天灯已放飞，阿瑶蒙眼站在场中。待天灯飘到高空，阿瑶还在原地一动不动。
文顶一群人驱马围着阿瑶，各种嘲讽。
“小丫头，快射呀！”
“你怎么还不射，是不是害怕了？”
“你可得射高一点，可别打着我的马！哈哈哈哈。”
阿瑶动了，她一把拽住行到面前的马尾。“嘶——”马儿受惊，仰起前身将背上的人掀翻。
阿瑶轻点马背一跃而起，跳到半空，拉弓射箭。
“嘭，嘭，嘭！”一箭射中三盏天灯！
她转身下落，踩住一人肩膀，再次跃起——“嘭！嘭！嘭！”又是三连！
之后是第三箭，如法炮制，再创三连！
最后一箭，她不射了。她借下落之力直接把文顶从马背上撞翻。
文顶刚要爬起，阿瑶一脚踩在文顶胸膛，把他压在地上，手里的弓箭直接顶在文顶的眼皮上。
阿瑶蒙着眼，侧头问文顶：“说，谁赢谁输？”
弓箭的箭头晃晃悠悠，在文顶的眼皮上画着圈。
文顶感受着睫毛上的颤抖，颤颤巍巍说道：“你。你赢，我输。”
阿瑶：“我和你同岁，你叫谁小毛丫头？”
文顶：“是我，我是小毛丫头。”
阿瑶：“我家二少爷比你大，谁是废物？”
文顶：“我，我是废物。”
阿瑶笑，再问：“枣泥是谁的？”
文顶：“是璋哥的，是璋哥的！”
“好，好。”阿瑶笑得满意，也笑得邪恶。她突然起身，松手放箭！
“啊！”文顶尖叫着闭上了双眼。
“嗖——！”弓箭擦过文顶的耳边，射进地面。
一股骚味忽然漫开。
阿瑶扯下蒙眼的红布低头一看，呵，文顶尿裤子了……
就这样，一群纨绔被阿瑶整得人仰马翻，眼睁睁看着阿瑶和谢璋牵着枣泥离开马场，大气都不敢出。
走到门口，阿瑶猛回头：“虽然你输了，但不准你姓谢！”
谢顶，谢顶，阿瑶喜欢自己的头发，鬼才要谢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