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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可有后悔的药么?”

荧夫人 不服输的玫瑰 2024-02-22 23:40

哈莱脖子一缩,赶紧把路让开。
此时的章彤枫却不再急于上马,抱了云荧到一块岩石那儿。他的眼睛扫了一眼岩石,上面还残留不少敌人的飞针。方才经他反击,一根根飞针入木三分地插在上面。
章彤枫只瞄了一眼,那平时稍显憨厚,但不时却也灵光乍现地耍一丁点铁小机灵的哈莱当即会意,连忙上前将那块岩石打扫干净,把上面的飞针全都扫到地上,便转身恭敬地道:“主公,能坐了。”
将云荧放低,章彤枫赶紧自腰间掏出一个小银瓶,打开瓶塞,从里面倒出了药粉到她伤口上,先给她止血。
金创药刚敷到伤口,云荧猛地皱眉咬唇,却倔强地一声不吭,在忍着痛。
章彤枫担心地瞥她一眼,简短但却温柔地道:“忍着。”
边说,边撩起衣摆,撕下一块布条,快手快脚地为她把伤口包扎起来。
这时方才赶去救人的澹明回来了。那些倭阳浪人也被章彤枫的四大近身护卫收拾干净,也赶到他的身边。
澹明望一望脸色黑沉的主公,又再望一望双眼通红,紧咬樱唇的云荧,心底不觉无声地叹了再叹,暗道世事难料,自己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他们终究是碰上面了。
可是云荧一见到澹明,忽然站起,一把推开章彤枫,抬腿又想离开。
但是本就因缺少休息,疲倦不堪,又经方才激战,手臂受伤,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此时方觉浑身乏力,双腿打颤,再也站不稳,软软地倒下。
章彤枫当然不会任由她跌倒,伸出双臂接她入怀,轻轻松松地再度打横将她抱起,接着霍然转身。
哈莱愣愣地正站在他的背后,料不到他冷不丁的转身,毫无防备之下,双脚往后稍退,脚后跟却又好巧不巧地碰到一块高高凸起的石块,被绊了一下,打了个趔趄,收势不住,啪地一屁股跌坐于地上。
“哎哟!”哈莱粗矿的五官顿地扭在一起,痛苦地喊了起来,哀哀地嚷:“我的屁股!”
他皮粗肉厚,地上凹凸不平的石块也不至于让他这么痛苦吧?晏河猛翻白眼,没好气地道:“起来,装啥?”
哈莱抬眼瞪他一眼,皱眉半闭眼,委屈地道:“装,我哪儿在装?”
他边说,边从自己屁股底下拔出一件物事,递过去,手张开。
“你自己瞧!这是啥?”
晏河低头一瞧,只见哈莱的手掌上放的是几根飞针。
哈哈,原来他的屁股一不小心就让地上的飞针给蛰了。
晏河与其他人看到,顿时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哈莱不理这伙幸灾乐祸的损友,一边摸着屁股,一边不无担心地嘀咕:“这针可别沾上毒了。”
晏河笑得掩着肚子,“要真有毒,你眼下早死翘翘了,还能在这儿叨叨地说个不停么?”
“你这么说……”经他这么一提醒,哈莱这才一手拍着胸口,一手捂着屁股站起来,“也对。”
他们在这儿闹腾,章彤枫此时却已抱了云荧上马。
“主公,这些人……”澹明连忙上前,抬手指向身后那些自己救回来的可怜人,还有那些被没死的倭阳人。
章彤枫环扫一眼周遭,再低头去看怀里的云荧。只是她却没有抬头,看也不看他一眼。
他无奈轻叹,对澹明道:“先带回去,再作理会。这人……”
说着眼睛又盯向因为痛苦而昏死过去的本多太,眼中狠色骤现,咬牙迸话:“看——好——他!”
临走前,章彤枫不忘瞪了一眼马下的澹明,打马走起,又徒然掉下一语:“把她的剑送回来。”
澹明被他凌厉的眼神所瞪,忍不住地微微打了个激灵。看着他渐已走远的背影,澹明不禁右手握拳,往左掌心打去,不无懊恼地重重一叹,转身去悬崖边把云荧的软剑捡起,再跟晏河等四大护卫交待了一声,便也翻身上马,正想掉转马头,却听到自己的笨徒弟喊住了他。
“师父,我怎么办?”哈莱龇牙咧嘴,正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我,我,我眼下骑不了马……”
澹明顿时皱眉,既好笑,又好气,给他一记白眼。
他哭笑不得地抚了抚额后,便从马上俯身,长臂一抻,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提了起来,好像拎起一包米似的,往自己身后一扔,让哈莱面朝下,横驮在马背上。
“驾”
随着澹明一声喝斥,马驮着二人快速地离开了。
——
主帐内,章彤枫抬手,猛然拍向面前桌案。
哈莱被吓了好大一跳,双膝不禁一软,噗地跑到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一直站着他旁边的澹明低头瞥了瞥自己的徒弟,甚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澹明上前,向章彤枫微微地欠身,抱拳道:“主公,此事不怪哈莱,都是属下的主意。”
章彤枫侧身坐于桌案后,方才拍桌的手依然按在上面,听到他的话,霍地站起来,冷冷地盯着澹明。
“此事……”稍顿,澹明抬眼,偷瞧他一眼,沉声道:“属下并不后悔!”
“你不后悔?!”
章彤枫负于身后的双手捏握成拳,定定地瞪着他好一会儿后,却不怒反笑,边笑边连连摆头,从桌案后绕出。当经过哈莱跟前的时候,侧头低睑,斜瞄一眼,便没好气地道:“起来。”
哈莱这才敢站起来,连忙稍退后几步才站定。
澹明直起身,直视章彤枫,点头重复:“对,属下并不后悔。”
章彤枫在他面前站定,默然地看着他。
“只要为了咱们大周好,这个棒打鸳鸯的罪名,属下也担下了。主公若不肯见谅,哪怕要了咱的性命,属下也自心甘,绝无半点怨言。”
“澹明啊澹明,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章彤枫的脸上虽然一片平静,但望向澹明的眼神却深不可测,着实让旁人捉摸不透。
澹明一叹:“当年从漠北起事,辗转南下,重回故里,匆匆五年,历经了多少的艰困,牺牲了多少兄弟,好不容易才打到如今这个局面。”
澹明微顿,望向他再道:“属下是主公的家臣,对老主公与您忠心耿耿。自小看着您长大,自是明白主公的性子。主公虽有惊天之才,也有雄心壮志,一报当年夺国之恨,好将那腐败不朽的日月皇朝取而代之。只是……”
他不觉停下,眼神大有深意地望向章彤枫。
章彤枫听不到他的下文,望到他欲言又止的神情,稍微一愣,下瞬似笑非笑,淡淡地道:“说啊,怎么突然不说了?”
“若是为了云姑娘,主公宁可舍弃这来之不易的眼前一切,也要与她相宿相栖,纵使往后浪迹风尘,也自是心甘情愿。”
章彤枫挑眉,嘴角那抹微勾的弧度,向上弯了弯,边失笑摇头,边揶揄地对他道:“知我者莫若澹将军也。”
澹明不理他的揶揄,径直往下道:“若主公仍是往日的白马书生,一人一剑一马,云游江湖,再得佳人相伴,自是万分惬意,逍遥不羁。不过到了现下,环顾咱们左右,却已非主公一人之事了。”
章彤枫不由地泛起一抹苦笑。
澹明又道:“主公早已深陷这波谲云诡的形势中,早已不能挣脱,更不能置身事外。日月皇朝大半壁江山已然落入主公囊中,眼看就差那么几步,便可大功告成,那天下共主之座便可唾手可得,到了此时此刻,若主公不顾一切,一意孤行,舍我等而去,接下来的局面……
他的脸色变得愈发凝重,看向章彤枫的眼神愈发严峻,摇着头道:“属下已不敢再想下去。即便属下不欲阻挠,大周军营上下人等,浴血奋战了这么久,他们……又岂会轻易地放主公离去?”
澹明所说的一切,章彤枫焉能不懂?
“这世上……”想到自己眼下的身不由已,他不由地凄然一笑,似是问澹明,又似是自言自语,幽幽地低喃:“可有后悔的药么?”
他的声音虽低,但澹明却听分明了。澹明顿地呆愣,定定地瞧着章彤枫。
“主公……在后悔么?”
章彤枫回神,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一言不发,自顾自地往帐外走。
“主公……”澹明抬手,喊了一声,还待劝说,但接下来却发现自己竟是无话可劝,只能无奈地把手放了下来。
章彤枫走到军帐入口,却又忽地停下脚步,半扭头,用眼角余光瞄向愣在一旁的哈莱。
“哈莱!”
“未将在!”哈莱赶紧上前,答应了他一声。
“你!”章彤枫双手负于身后,脚尖对着他,冷声地道:“待会自己去找军律处,领杖刑——五杖!”
“啊——”哈莱顿时目瞪口呆,猛然回过神来,扑通地跪下,可怜兮兮地对他道:“我说主公,咱虽然有错,知情不报,还把云姑娘给打晕了,掳了去,连累她受伤了。但刚才在山里也总算是将功补过,砍了那倭阳浪人的手,给云姑娘出了一口恶气嘛。再说,再说……”
哈莱边说,边抬手往后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愈发委屈,“我这屁股早就被那些飞针给蛰得千疮百孔,这还要再挨五杖,那我这屁股岂不是全开花了吗?”
听到他的话,章彤枫哈哈一笑,右手一把撩起衣摆,蹲下与他面对着面。
挑眉,章彤枫不冷不热地道:“哈莱啊哈莱,眼下你倒是觉得委屈了,是吧?不过你打小跟我一起长大,理应也是懂我的性子才对。我这人……有恩必还,有仇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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