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与你一同过去。”

云炎率众，来势汹汹，又兼偷偷行事，此番偷袭一举成功，竟把大周义师守城的兵士杀得个措手不及，眼看就要攻入城内。
苏明哲连忙让澹明安排人手抵御，他自己则趁乱悄悄出城，单人独骑去老君山找章彤枫。
当他到达老君山脚，便放出信鸽传信，很快与章彤枫取得联系。
正当心急如焚，不断地在原地来回踱步之时，他终于看到了章彤枫的身影。
只见章彤枫白衣飘飘，身轻如燕，施展一身绝顶的轻身功夫，不消一刻便从山腰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苏明哲赶紧上前，只是还来不及跟他报告战况，就有一个不速之客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云炎？！”
记得当时章彤枫看到这个不速之客，黑眸瞬间微眯，神情变得阴晴不定，显得既惊讶错愕，又有那么一丝丝的慌乱。
苏明哲不觉疑困不解。
他看一看章彤枫，又扭头看一看云炎。
云炎是大周义师的老对手了，苏明哲自然是认识他的。
苏明哲是聪明人，一看到云炎在此处出现，自然也猜想到对方是悄悄跟着自己过来的。他不懂武功，没那个听音辩声的能耐，而对方武功高超，当然很难发现有人悄悄尾随于他。
苏明哲皱眉，心道：难道云炎这回夜袭江杭，真正的用意不是来消灭他们，而是想想找到章彤枫？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苏明哲顿时一僵，警惕地瞪着云炎。
不过他突然又发现，云炎除了他自己在这儿，在他的背上竟还背着一个睡着的妇人。
要是想对章彤枫不利，怎么竟会带着一个妇人？
苏明哲疑惑之极。
还有另一件事让他不懂的是，为什么章彤枫一看到云炎，竟会显出一丝少见的慌乱神色。
苏明哲正想喝问云炎意欲何为，但尚未开口，云炎便抢先地沉声道：“章彤枫，我有要事与你说。”
章彤枫的脸色已然回复淡然，眼睛在云炎脸上停留片刻，便移向他背后的妇人，定眼瞧了稍顷，便向他微微点头。
云炎转身，率先迈步走开。
章彤枫正也想跟过去，但苏明哲却一下子拦下他，“主公……属下……”
他边说，边瞧一眼云炎的背影，不太放心地提议：“与你一同过去。”
“不必！你是个文人，不会武功。要是一会儿动起手来，我还嫌你碍手碍脚。”章彤枫对他扯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苦笑，微微摆头，交待道：“军师就在此处等候便可。”
在苏明哲的注视之下，他们转入了一处山坳的一块巨大的岩石之后。苏明哲便也看到他们的身影了。
他等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突然自岩石后传来一声悲凄的女人尖声呼唤。
“哥……”
苏明哲顿时吃了一惊，再也顾不上其他，便匆匆地跑过去，绕过那处山坳。
让他奇怪的是，云炎与他背上的妇人居然都不见了。他只是看到章彤枫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儿。
章彤枫背对着他，右手持剑，面向山壁悬崖。苏明哲无法看到他的表情，只是看着他站在悬崖边缘，肩与腰挺得僵直，衣袂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
“主公……”
苏明哲喊了一声，就来到他的身后，环顾四周，再次确定云炎与妇人真的不见了，不禁大为奇怪。
最让他感到疑惑的是，方才他的确听到有女人的凄厉哭喊。
他虽然没有与云炎背着的那个妇人打过照面，不过他却观察到那妇人的鬓边发丝已然不斑白，也发现她搭在云炎肩上的手背皮肤略有些皱褶。
由此可见，这个女人必然不是青春少艾，肯定是上了一些年纪的。
而方才那一声女人哭喊，虽然悲恸尖锐，但听上去却是清脆婉转，怎么想也不会是那妇人所语。
但是除了那妇人，方才与眼下却哪有别的女人踪影。
苏明哲虽然见多识广，但到了此时却仍是百思不得其解，便望着章彤枫的背影开口道：“主公，方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云炎与那妇人……”
还没让他把话说完，章彤枫突然霍地转身，失神落魄地盯着半山腰。
借着月色，苏明哲看到他的脸色竟然比纸还要苍白，眼中流露出哀痛欲绝的目光。
苏明哲自投靠他以来，从没见过他这般神情——充满了绝望。
“主公……”他不忍再看，轻轻地唤。
但是，章彤枫却对他的呼叫置若罔闻，依然一动不动，定定地瞧着前方。
苏明哲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此时一轮明月恰被山边飘来的乌云遮去了一大半，山腰那处在密林茂叶的掩映之下，一幢精致竹楼赫然入目。
仿佛那竹楼是什么稀世珍宝似的，章彤枫望得几乎完全入神，似乎天地之间，除了那处，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似的。
突然，那幢竹楼冒出一缕青烟。
青烟起初丝丝绕绕，很快便变成了烟雾，还能见到微弱火光，然后只一眨之间，火势大了起来，火光与烟雾瞬间便把整幢竹子楼笼罩起来。
还不等苏明哲有所反应，章彤枫身形微动，便如来时一般，施展轻身功法，迅疾地——不，比迅疾还要快，他连眼也没眨一下，便不见了人影。
苏明哲顿时大吃一惊，朝着半山发足奔去。他不会武功，自然没办法很快地赶到那儿。等他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地跑到半山竹楼前，早已筋疲力尽。
但当他看到章彤枫的样子，却不由地愈发担心。
章彤枫双膝跪在地上，面前的竹楼快要被烧成灰烬。他目光呆滞，眼泪在眼眶里不断打转，想哭却哭不出来，一副痴呆的神情。
今夜苏明哲将章彤枫平时不易显现的所有面貌，都看了个遍。
他虽然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一看这位主公的神态，也看得出他一定是受了极大的刺激，悲从中来，神智处于崩溃边缘。
他赶紧过去章丹枫的身边，伸手想扶他起来。
苏明哲刚碰到他的手臂，还不待开口询问，章彤枫突然“噗”地一下，吐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昂藏身躯再也支撑不住，倒下了。
——
“军师，在想什么？想得如此入神？”
随着澹明的叫唤响起，苏明哲即从回忆中回到现实。
他愣了愣，望向身边的澹明，甩了甩头，“想起了三年前的一件事……将军，你可记得三年前，我带着主公回到江杭时的情景么？”
“自然是记得的。”澹明重重一叹，顿时犹感心有余悸，感慨地道：“当年他那半生不死，心灰意冷的模样，现在闭上眼，我也能记得起。”
“老君山竹楼……便是主公与那云姑娘隐居之地？”
澹明点头，“正是。”
“那么……”苏明哲低头沉吟，继尔抬头，肯定地道：“竹楼那把火便是她放的。”
苏明哲把所有事情都联系起来，细细地分析，竹楼起火的原因也不难猜到了。
“从那夜后，云炎好像人间蒸发一样，从此销声匿迹，日月皇朝便也少了他这一个有力的支撑。自他消失后，那昏君颁下罪诏，说巴郡云氏一族与塞外异族勾结，意图谋朝篡位，祸害中原，下令将云氏族人，男的充军塞外，终身不得进庙堂为官，女的或发配于其他世家为奴为婢，甚或为军娼，到此堂堂云氏世家便日渐衰落，不复当年威风。”
苏明哲边说，边摇头，脸上不禁透出几分惋惜之意。
澹明接口：“我还记得那昏君也曾下过一道追缉令，追捕云氏的漏网之鱼，但凡是云氏一族，不论男女都要缉捕归案，一定要赶尽杀绝，特别是云氏嫡女，云渊之女，云炎之妹，更不能放过。”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这昏君弄至眼前境地，也是他咎由自取。”苏明哲冷笑，“这一桩悬案，现在想来，也的确是匪夷所思。这昏君与云氏一族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不顾云氏一族是自己唯一可依靠之人，也非要置云氏于家破人亡？”
澹明道：“我也觉得奇也怪哉。要说深仇大恨，咱们主公才是那昏君的正主，怎么莫名其妙地就把云氏给牵扯进来。”
苏明哲想了一阵，眯起一条眼缝，摆了摆头，“这当中的瓜葛，不是理会的时候。归下我等还是先把沐氏一众人等接下来的事安排好，才是正理。对了，等沐氏一族进城后，咱们暂时不要跟沐子淳提起什么联姻之事，就当是……一种平常的军事联合，邀其加入咱们大周义师北伐之战，共襄盛举便可。”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澹明无奈，点了点头，“如今庆幸的是，当日军师邀请沐子淳北上之时，信上并没有白纸黑字道明联姻之事，只是含糊其词，要不然咱们现在的处境可就太过尴尬了，事情也就没了转圜的余地了。”
两人又再细细商议一番后，彼此都在心里打了个底。
正想步入大帐时，却听到有急促的马蹄声在府衙外响起。
紧接着就看到一个兵士被人搀扶着，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这位受伤的兵士手臂上仍插着一根箭矢，尚不及拨下。
“澹将军，苏军师，不好了。”
澹明与苏明哲连忙上前，异口同声地问，“发生什么事？”
“有一群倭阳人突袭客栈，将沐王爷给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