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悬梯

“筱义，咱就这么下来了？”
“僵持无益。”
昭狱留下的阴影如影随形，姚姑对长仙君的怀疑从未停止。眼见上方一抹白色，冷冰冰的豁口边沿毫无生气。两人脚下是望不见尽头的空中悬梯，一步踏错命丧当场毋庸置疑。
那个疯批男人仍在地面上，指不定目不转睛盯着洞口，可不是个善茬。
“我觉得，咱再考虑考虑……”
“你害怕？”
“我，不是......”
“长仙君的话，其实信一成，这个纵深的洞和天坑太像了。纵然长仙君诓了咱两，也得下来一探究竟。”
“嗯...”
大义在前，筱义一向冷血无情。姚姑想起褚怀，那个秉持执拗的少年将军，可惜......
姚姑不似他两分得了轻重，心中自有责任，这般纠结其实另有一个重要因素：恐高。无奈，面对筱义她可真开不了口，说自己恐高。
筱义在前，恍若无人之境，走起来行云流水，又如临空起舞。
这等身姿姚姑望尘莫及，只能自认命苦，哆嗦跟在筱义身后摸索向下。
长仙君的狐火尾随而来，洞内的世界被逐一展开。
与其说脚下的是悬梯，不如说那是一丝不绝的蛛丝，紧贴土壁挂着。沿着深渊中垂直而下，直至消失...
岁月尘埃在狐火中若隐若现，几处结合悬梯土壁的节点生了粗糙铁锈。
脆弱的，还有姚姑。
悬空的晃动，在空间无限放大，渺小席卷而来。
姚姑汗流直下，心悸得厉害，不似面向狐狸雕塑的尊崇，而是临近死亡的无力感。浸满汗渍的双手再也无法扣紧土壁，姚姑预感：一脚下去落空从此便万劫不复。
破罐子破摔，姚姑只身坐在与土壁紧贴的节点上，当真体验了把破碎的生命感。
注意到姚姑情况，筱义反身，轻声安慰：“不怕，我会护着你。”
姚姑轻微点头，生理的应激反应已经导致大脑空白，整个人与土壁紧贴，扣着仅有的凸起，两眼死盯身前一步的位置。
是的，筱义成了空气，姚姑眼里只有悬梯。
“姚姑？”
“姚姑？还好吗？”
筱义重复询问，姚姑始终沉默不语，筱义纵身跃上前引得悬梯大幅摇摆，惊得姚姑吓哭了声。
筱义慌了，拥姚姑入怀，止不住得喃喃自语道：“没事，没事，很快便过去了。”
不知是安慰姚姑，还是安定自己。
筱义觉得上下两难，将姚姑送到地面自是无法放心，可继续向下，姚姑这怕高的毛病实在难以克服。
筱义犯起嘀咕，思虑许久，为难地开了口：“姚姑，可以听见我的声音吗？”
姚姑缓慢地点了头。
“两个选择，第一，将你送到长仙君身旁，你二人等我；第二，我用秘法侵你心海，让你不再恐惧害怕，如此你我二人一同下去，待平地后我将术数解开。这个术数比较复杂，你可以理解成一种傀儡术法。”
不知为何，说到后面筱义低头羞涩了些，眉眼似水柔情诚意满满。
神情恍惚地姚姑可看不到此等场景，想起当日筱义递给她河灯的场景，鬼使神差般说出了个二字。
“选第二个？”
待姚姑缓慢点头确认，筱义双手合十，深呼口气，嘴里低喃许久，后用手触摸姚姑后脑。姚姑觉得，温馨、舒服，随后便放空。
筱义不知该如何形容眼前所见，思绪陷入混乱。姚姑心海，是一片扭曲和支离破碎。
眼前一切皆无法辨别，空气撕裂成硕大尘埃，混沌里的迷雾扭曲了光线，整个场景异常离奇。紫色、绿色、黑色、红色、白色，时而诡异，时而深邃，这些不停地涌动、扭曲、碰撞，交织在中心，让人难以琢磨。
微弱霞光星点散落，伴随着一丝陈腐，在这种奇异波动拉扯下的场景里，一切都变得迟缓混乱，筱义无法捕捉任何定点。
迷雾也不再是均匀的一层薄纱，而是被撕裂成不规则的碎片，它们在空中飘荡，形成了一道道扭曲的光幕。透过这些扭曲的碎片，男女主只能看到片段的景象，如同透过破碎的镜片望向世界，一切都被扭曲得难以辨认。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能量，让人感到压抑和不安。这种能量的波动导致周围的空间产生了剧烈的扭曲，像是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不断撕扯着现实的纽带。时间似乎也被扭曲了，一切的流动都变得迟缓而混乱，让人无法抓住任何的定点。
相由心生，心海是每个人的真实投影。
有的人是一棵树，有的人是一片湖，有的人或是一座城，大千变化妙不可言。
姚姑这般，倒是闻所未闻。
扭曲、膨胀、收缩，筱义觉得莫名一种压迫和恍惚感，似乎自己的感知出现了问题。彷徨许久终是惊醒，决意还是先解决眼前难题。
清心咒脱口而出，稳定心神筱义的思绪方能拨开层迷雾。
极致扭曲的背后，无数纹理线条脱颖而出。虽算得无数世界错综交错，筱义顺着轨迹仔细辨认，还是看出了些门道。
山峦巍峨耸立，河流奔腾咆哮，平地起伏不止，虚无里一棵树、两个人的影子飘渺期间，然而，在破碎中，纵横交错的裂痕划过山峦、横穿河流、扭曲地面，无数角度的曲折蜿蜒、光影折射，形成奇特的几何错觉。
这些所有都错乱悬浮，似静候智慧大拿来此一眼看破，将碎片归位。
筱义叹气，每个人都有不可诉说的过往，姚姑如此，自己亦然。片刻之余，手结私印，一棵膏白色的巨木平地而起，枝条盘旋而上，最终长成一棵诡异的白色种子树。
筱义将脸上虚汗擦拭干净，方才已耗费了他大量精力。稍作休息，嘴里哼起奇怪小调，眼前的白色种子树结出一硕大莲座，仔细辨认叶肥厚，表皮角质呈白粉状，肃然之气油然而生。
未过多久，无数指甲大小的白色影片自叶片缝隙滑落，它们有条不紊地跃上每个支离碎片，顺着扭曲纹理滑动、攀附，最终与姚姑心海空间融为一体......
筱义停止小调哼唱，欣然宽慰，闭上双眼片刻间回到洞内。
两人还是方才的位置，陡峭如丝的悬梯宛如一条通向无底深渊的白绫。两旁光秃秃的土壁，质地坚硬而粗糙，凝结着的湿漉水珠，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姚姑，这个没有任何危险，你明白了吗？”
“你可以试着站起来，你会感到害怕吗？”
姚姑顺着土壁站起，目光环视了番，回到道：“你说了这里不危险，我不害怕。”
“好，我走在前面，你拉着我，我们走慢些，你可以吗？”
“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