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的文言文晦涩难懂，但幸亏爷爷从小就耐心讲解，使我读起来不那么费力。

虽然我已经反复阅读了无数遍，仍有许多内容难以理解，特别是关于星相占卜、风水堪舆等术数。

我虽略懂一些基础，如子平、紫薇、六爻、梅花等，但对于更高级的奇门遁甲、六壬等则用得不太熟练。

爷爷曾经评价过我，说我的天资平常，在这方面难有大成，这或许也是他没有将全部的技艺传授给我的原因。

只有当我深入了解了祖父留下的遗产，我才意识到他那似乎苦心的用意。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当我从书本抬起头来，已是正午时分，肚子咕咕作响，正打算拜访隔壁四嫂子家，希望能解解馋，享用一碗她家著名的馄饨。

就在这时，店门被推开，燕小四突然出现在门口。

燕小四，顾名思义，他家里的排行老六，大家因此而称他为燕小四。至于他真正的名字，怕是连他的父亲都记不清楚了。

我的家族世代开棺材店，而他的家族则世代在县衙中服役，自洪武年间起就有这样的传统。

随着大清的覆灭，旧时的衙门转变为警察局，燕小四也随之成为了一名巡警。

他个子不高，四肢短小，但从他的眼睛、鼻子到嘴巴，无一不透露出一股机灵和聪明。而我，一个兼职的仵作，如今应该被称作法医。

每当有案件发生，总是燕小四来找我。他私下来找我时总是穿便装，唯独公事，才会换上制服。今天他身着制服的模样，我顿感不妙，难道又发生了什么大案？

他没等我询问，便急匆匆地说：“走，快走！”

这种急切并非燕小四平时的风格。对他而言，死人无非是日常工作的一部分，今天这般匆忙，显然事态严重。

我匆忙将书本收好，拿上必需的工具，跟随他出了门。

门外竟停着一辆汽车，这在我们这里极为罕见，显然是警局统领的座驾。他们统领平时对这辆车宝贝得很，今天能调动出来，说明事情绝非小端。

我试图询问详情，但燕小四不置可否，只是强行将我推上了车。

“别问，到了地方自然就明白。”他的严肃让我意识到，今天的任务绝非寻常。

虽然我对仵作的工作颇有信心——毕竟《洗冤录》比《阴符经》要容易理解得多，前者使用的是更接近白话的语言。

而且从小跟随父亲做尸检的经验，让我在这一领域里有着实际的操作经验，不似术数、符咒那般遥不可及。

汽车的速度快得惊人，不到十分钟我们便到达了目的地——一座豪华大宅前停了下来。

那大门上的牌匾上赫然写着“洪府”二字，这是本县首富洪志尚的府邸。我万万没想到，出事的竟然是他家。

“进去后少说话，多观察我的眼色行动。”燕小四紧张地吩咐道。

他的神情让我更加确信，今天的案件绝非简单。

在我们县里，即便是县长见到洪志尚也得毕恭毕敬，更不用说巡捕房的探长了，在他面前连声音都不敢放大，燕小四在这种权势面前自然更是不足挂齿。

踏入府邸的那一刻，洪家的管家洪岩已经急匆匆地迎了上来。通常他的傲气足以与县长相媲美，对人从不正眼相待，但今日的他满面忧色，见到我立刻急忙引导。

“陈小师傅，请快些，老爷和金探长正急切等候您。”他的语气中满是焦急。

穿越几道庭院后，我们到达了一处封闭的院落，门口守着持枪的巡捕，显然是在严加守护些什么。

我的心中不禁猜想，洪家到底发生了何等大事，竟需如此大张旗鼓？

走进院落，我才明白这里原来是洪家的祠堂。门前，洪志尚和金探长正严肃地站立着。燕小四领先一步，按照金探长的指示，推门让我进入。

祠堂内部，一具棺材静静地摆放在中央，这让我感到些许异样。按照习俗，若家中有人离世，大门上应悬挂黄纸，但我刚到此地时，并未见到任何征兆，这难道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燕小四示意我过来，我们合力推开棺材盖，那一刻，我几乎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往后退了数步。我之所以后退，不是因为胆小，而是棺中的尸体情形实在是太过骇人。

尸体本身倒无可怖，真正令人恐惧的是其头部，仿佛一颗被重物砸碎的西瓜，若不仔细辨认，几乎无法认出那曾是人的头颅。想到要有多大的恨意，才能让人下此重手。

“有没有发现什么？”燕小四小声问道。

我未作声，继续仔细审视尸体。除了头部之外，尸体的其它部分未见明显伤痕。双手似乎紧握着什么，生前似乎抓取了某物。

袖子上的血迹已经凝固，根据血渍凝结的程度判断，死亡时间大约是五个时辰前，大致可以推断事发时间在昨晚子夜之前。

“找出什么了吗？如果没头绪就别在这里胡说八道！”金探长突然加入我们的行列，他的话语中满是不信任。

看得出来，他对我这个年轻的法医存有疑虑，这也难怪，对于他来说，我不过是个经验尚浅的年轻人。但他的怀疑，反而激起了我证明自己的决心。

沉思了片刻之后，我断然开口：“他自杀了。”这番话让燕小四震惊不已。

“小枫，你别乱来，怎么可能自杀会把头砸成这样？”燕小四的质疑并非无理，普遍的自杀方式如吊颈、跳河确实更为常见，这些方法相对来说更为迅速。

而选择用刀割腕或是划喉同样是快速致命的手段。将头部砸成这般模样，显然不是一件轻易能够做到的事情。

我也细致观察了死者的双手，皮肤细腻如同女子，显然他并非力大无穷之辈。而且，从伤势来看，这明显是经过反复用钝器击打所致。

可以想象出这样一个骇人听闻的场景：一个看似文弱的年轻人，手持锤子，对着自己的头部反复敲打，直到头骨粉碎。

通常情况下，头部遭受重击后，人会立即失去意识。即便未立即昏迷，也会出现严重的眩晕和无力感，根本无法继续进行自杀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