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你会记得我

湖底长着不少水草，偶尔一些珊瑚旁还会咕噜噜冒着水泡。
巨大的夜明珠随意落在地面，铺满湖底，照亮了这片黑漆漆的水底。
石灵躺在一枚外壳为闪粉色，内部为白色的巨大蚌壳之中，谢白盘腿而坐守着她。
银白巨龙躺在一侧昏迷不醒，它的身躯占据了大片湖底。
身上白磷闪烁，头顶长了两只角，面带威严嘴边还有几根长长的白色胡须。
石灵被喂了一种水草，能在水下待够三天。
若是她那时还没醒，谢白只能将她送回寨子，他自己则一时半会回不去了。
水中窒息的感觉让人难以忘却。
石灵在梦里依旧是身体落入湖水中，不断往下沉。
梦中她落水前，她看见了石青紫的表情，那么冷漠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
连带着龙婆婆也出现了，梦中她拄着拐杖和石青紫一块走了，接着是龙书勋、张书铭……
她活了这么大认识的人也不多，关系真正好的更是没有。他们一个接一个的离去，石灵就像是凭空来到这世上的一样，没有一个在乎她的人。
石灵有个秘密，一直从来都没说过的秘密，这辈子也不打算说了，她想反正不会有人在意她。
她快要被梦里的湖水淹死了，那么黑......那么深......
水中传来一道清澈的声音在叫她的名字，“灵，醒醒。”
声音不刺耳，像柔风一样能把人唤醒。
石灵醒了，第一眼看见了谢白。他身上总是带了一股柔和的光，像月光一样。
小虫子没法在阳光下生活，因为太灼热，耀眼。
而在月光洒满草地的时候，却可以肆无忌惮的爬出来。
她缓慢睁开眼，本能坐直起身。神色平静的看向谢白，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她今日上身穿着蓝色马甲内搭黑色，下身是蓝黑色的百褶裙。衣服布料不厚重是轻柔的质感，在水中会浮动起来。
石灵盯了谢白许久沉默不语，谢白有些担忧的望向她正欲开口询问。
石灵猝不及防的抱住了他，她抱的很紧平时很少做这样的动作，她低声道：“如果我死了，你会记得我。”
这句话似乎也是也说给她自己听。
谢白轻轻搂住她后背道：“没事了，你不会死。”
石灵的神色突然变得黯然，她道：“我死了，你会怨我吗？”
谢白没想过她会这么问，听后松开她正色回答道：“我会记几百年、几千年，你若是想死真是负心。”
石灵表情又恢复正常模样，不信的说道：“怎么可能记这么久，更何况我是人，迟早都会死的。”
谢白郑重道：“我引你修行，终有一日能成仙，与我长相厮守。”
石灵有些微愣，随后她道：“不说这些了，这是在水里吗？我怎么能说话了？”
谢白拿来了一株绿色水草，他缓慢说道：“这草服下能在水中暂且不用呼吸。”
他接着又说道：“我想起了从前一些事。”
谢白眸色发亮又清澈，眼底的睫毛细长。望向石灵的眉眼说道：“灵，我要离开你几个月。放心，你生辰前定然归来。”
石灵神色未变，语气还还是听出来不高兴，她道：“你走吧。”
谢白以为她不高兴，轻声哄道：“你莫多想，我哪也不去，只是待在这湖中闭关。”
石灵抬了一下眼皮问道：“闭关做什么？”
谢白又抱住她，凑到她耳旁道：“我找到丢失的魂魄了。”
石灵往旁边看了一眼，那条白龙，看着是威风飒爽，但她实在是欣赏不来。
石灵皱着眉头问道：“在它身上。”
谢白小心翼翼的打量她的神色，见石灵有些嫌弃，他还是说破了，总不能一直瞒着。
他解释道:“那是我的原型，以前受伤了伤，魂魄自己跑出去了，没想到误打误撞去京城投了胎。
因为缺了魂魄，身体自然不好，一直病到及冠那年直接去世了。
未曾想魂魄并没有返回这里，而是困在了自己的画中。”
石灵抿着嘴一言不发，真是难怪她一直梦见龙，原来旁边就睡一条。
不过这原型的外貌实在欣赏不来，看着怪异，她还是喜欢看人脸。
谢白见她嫌弃，只能说道：“灵，我送你回寨子。”
石灵听见这有些闷闷不乐，她问道：“我不能待在这里陪你吗？”
谢白握住她的手心，摸着很软。他轻声道：“你毕竟是凡人，在水下待太久不好，还是要住在人类的地方。”
水中的夜明珠真是多，她听说过龙都喜欢亮晶晶的物品，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她闷声说道：“记得，要早点回来，我等不了太久。”
谢白应道是，随后带她上了岸。
石青紫回去后一直不见石灵，她派人去询问，并没有人得知石灵从水中上没上来。
她内心难得有些着急，面色不显，依旧如同办公事一样吩咐人去找。
谢白送石灵走到山下，两人一路一言不发。
山间草丛中躺着一只死亡的大雁，它的身体被箭穿透，血迹已经干了，看起来死了很久。
石灵面色略显苍白，她站在山石阶上一步步向上走。
谢白没有跟过来，他要闭关去了。魂魄重新融合在一块不易，最快也需要几个月，所以只是这样目送石灵回家。
似乎依旧如往常一样，风平浪静，平静的不能再平静了，两人就此分别。
石灵回到家看见了她娘，她站在门口沉着脸一言不发，见石灵回来了，她冷声道：“你去哪了？”
石灵没回复她，径直路过她走进屋内，石青紫心里突然空了一块，有些东西像是再也抓不住一样。
石灵一直走到屋内的深处，看着那副蚩尤祖先的画像，平静的看了许久后，她淡声道：“如果有有一天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
这话与对谢白说的很像，却又本质不一样。
石青紫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些，一时沉默没有作答。
石灵以为她不在意，也不多停留独自上楼了。
窗外天气明朗，人的心情却像暗处的乌云，怎么都亮不起来。
她坐在床边靠着扶手，心中想到走了也好，走了也好。
——
龙婆婆要喝的酒，石灵如约送过去了，两人坐在院内闲聊。
龙婆婆拿了颗炒花生放进嘴中，再配上小酒，她说道：“昨日寥寨中死了三个人。”
石灵也在喝酒她问道：“练蛊反噬了？”
龙婆婆叹息道：“还不是上一次，蛊虫因为战乱吃了不少人，从此不好管了，有的都开始反噬主人了。”
石灵酒杯空了，又开始自顾自倒酒，龙婆婆握住她的手腕道：“灵，这是你给我带的，总不能自己都喝完吧。”
院中的柿子快要成熟了，有些开始发红，石灵淡声说道：“婆婆，再喝最后一杯。”
龙婆婆给了倒了最后一杯，把剩下的酒都抱走了。
石灵离开了龙婆婆那，又去了山里的各个地方都到处转转，突然变成一个人让人极其不适应。
她给了镇外的宋盈盈一笔足够的钱，放她走了。
谢白不知道何时能出来，石灵只能在这等着，宋盈盈和她们没关系，没必要在这等着。
石灵背靠大树，坐在山间草丛中往天上看。
那里只有几朵白云，远处是发黄的山头，树叶都落了。
她就这样看到了天黑，石青紫自从眉山长老走后，又变的忙碌异常，有时候整夜都不回家。
挨家挨户的去处理暴怒的蛊虫，有些东西不好管了，自然是要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