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孟星辞第一次瞒着家里做出的一个重大决定,没有计划,随心所欲。
入夜,她看着那封入职邀请的邮件,嘴角疯狂的上扬,同时又惊心动魄,难以想象被老妈知道后该如何把她大卸八块,因为在所有人眼里她就是大傻子。
“孟星辞,你真是太胆大、太激进、太冒险了!这件事居然还瞒着我,如果你没被录用,你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年头好的工作多难找!”电话里传来死党苏一一极为夸张的抱怨声音,她无论如何都觉得孟星辞裸辞掉带有编制的工作,跑到人生地不熟的Z市重新开始,且找了一份合同制工作的行为是有多么不妥!
“如果不裸辞,我就会觉得自己还有退路,就不会那么努力的去准备风尚新闻的应聘,好歹也是个新闻界的大网站,工资比以前多出两倍呢。”孟星辞云淡风轻的口气,仿佛能应聘上这份合同制的工作是有多么简单。
成年人的世界从来没有“容易”二字,她的生活在别人眼中几乎都是顺风顺水,是别人羡慕的对象。然而其中的苦楚只有自己知道,因为世界向来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
对于体育方面的小白来说,她若想获得这份工作,若想在2:100体育记者岗的比例竞中脱颖而出,就必须付出实打实的努力。
风尚新闻的招聘启事一出,她就毫不犹豫辞掉了A市电视台的工作,拉着行李投身到了Z市,用工作两年攒下来的积蓄租了房子,披星戴月的学习体育相关的知识。于是一路过五关斩六将,通过笔试,通过面试,成功应聘上了这个职位。
回想起这一切如梦非梦,上天总还是眷顾努力的人。
还在感慨间,苏一一坚定像看透一切的声音在她耳边躁动,“孟星辞你放屁,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陆狗的下落还是我打听到的,结果你这小白眼狼为他裸辞也不和我商量。”
苏一一总是能猜到她的想法,不愧是她的铁哥们。孟星辞都能想象得到现在的一一透出犀利的目光,和那精明得都要闪闪发光的大脑壳。
“不过,看在我到底是第一个人知道这件事的份上,我就大度的不和你计较了。另外我最迟下周三到Z市出差,到时候你一定要请我吃饭,为你接风洗尘。”
挂完电话,没有苏一一大嗓门的炮轰,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孟星辞跪坐在毛绒绒的地毯上,翻出压箱底的A大毕业证,照片上的她稚气未退,总归比现在的她看上去活力青春的多。
即使投身工作后,少了往日的神采奕奕,略显憔悴,但在去年的九月开学季,她被电视台派去A大采访,还被学弟当做了大一新生。
学校摩托车队“绿卡”社团的一群大男孩穿着统一的队服,人手一辆摩托车,低速穿梭在校园外圈帮助各位新生带行李,顺便宣传一波车队。
社团招新的工作按照惯例是和军训同时进行,但“绿卡”车队总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宣传的机会,颇有当年创始车队社长的风范,而这项传统也是从那时起一直流传了下来。
采访工作接近尾声时已是微风拂暮,孟星辞手持云台独自漫步在校园各个角落,拍摄一些边角料。
她凭着记忆找到了社团办公室,办公室内灯火通明,陆陆续续有学生拿着会议本进去。就在她想一探究竟时,“绿卡”车队由远及近,在她身旁停下。
为首的男生,长腿一别从摩托车上下来,抱着头盔甩了甩头发,虽然他是寸头,但不妨碍那一连贯的耍帅动作。
男生上下打量她,背着双肩包,扎着简单的马尾辫,朴素无华的白体恤、牛仔裤和一双小白鞋,判断道:“学妹,你是大一新生吧?这个地方是社团会议室,我们现在要来开会,你不能进去哦。如果对社团感兴趣,到时社团招新可以来我们绿卡。如果你到了我们车队,那一定是团宠,享受我们一群学长的照顾。”
说着他从单肩斜挎包里拿出一张车队宣传单塞到孟星辞的手中,反复叮嘱道:“一定不要被其它社团抢走哦。即使对骑摩托不感兴趣也可以来车队做一些文职工作,比如宣传啊什么的,周末假期还可以享受免费的摩托兜风游,工作轻松也不妨碍你再加其它社团和学生会。”
孟星辞看着手中的宣传单,此时呆萌的眼神让她看起来更像是一名不懂事事的萌新。她自己也毫不介意被当成新生,甚至有点窃喜,她将云台对准车队,兴高采烈道:“好的,谢谢学长。学长能再说上几句吗?回头帮你们车队做下宣传。”
“学妹,下次再约。”男生看了看手表,难为道:“会议时间就要开始了,我们赶时间,想要说的,想要介绍的都在宣传单上了。如果学妹感兴趣可以加宣传单上的手机号码,我们约个时间带你逛逛。”
恶作剧没能得逞后,孟星辞有些失落,看着车队的人大步流星离去的背影,一个个的都是那么自信,她遥想当年陆予说过他们车队的文化就是自信。
这种失落感没有因为开学季采访工作的结束而消失,反而与日俱增,带到了日常生活里,完全扰乱了她的心情。
那张宣传单被她反复观看的已经折旧皱角了,终于她明白扰乱她的不是宣传单,不是摩托车队,不是没有成功的恶作剧,而是曾经属于她的摩托车男孩——陆予。
这个人从那件事之后仿佛就人间蒸发了一样,朋友们都不知道他的下落。直到苏一一在Z市出差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并把他的下落告诉了孟星辞,就此她那刻躁动不安,犹豫不决的的心亢奋起来,她决定去他所在的城市找他。
到人社部门提交了相关复印证件,签了合同之后,拿到工牌,只要度过三个月的实习期,她就是正式员工了。她不确定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在偌大的Z市,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陆予,但只要待在这里,总有一天就能找到。
“总有一天是哪一天?是五年后的一天,还是十年后的一天?你是不是看偶像剧看傻了?”苏一一恨铁不成钢地摇头,暴力地往对方杯子里倒可乐。“孟星辞啊孟星辞,虽然你笨但你不能蠢啊,如果陆予心里还有你,他早就该打听你的下落,而不是你漫无目的地打听他的下落。而且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就是重色忘义,我们说好要一起留在A市工作的,结果你一声不吭的来了Z市!”
孟星辞依旧温柔如水,眼波藏有笑意,她知道一一是刀子嘴豆腐心,是她和陆予cp的铁杆粉丝。
当初得知自己和陆予分手,苏一一居然比自己还要伤心,抱着她不撒手,捶胸顿足:“我的偶像剧情破碎了,你们是我的意难平,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苏一一和她是高中同窗,后来她又陪着孟星辞复读,一起考入理想的大学,就这么一直风雨走过许多年。
陆予和孟星辞的事情,她最清楚不过。
这次苏一一按照计划来Z市出差,孟星辞做东,特意选了这家离苏一一出差地方最近的火锅店。倒不是为了体贴她,而是她就是在这家火锅店,在这个位置上看到的陆予。
透过二楼窗户向外看去,大概在电线杆前的几步路远,苏一一看见了陆予。
那是十月中旬,苏一一被派到分公司例行审帐,中午选择这家新开的火锅店吃饭,饭局即将结束时,她抬头视线落下,就看到孟星辞日思夜想的陆予。
他还和大学时代一样意气风发,站在人群里仍是最耀眼的一个。当她反应过来下楼去找时,他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孟星辞是多么羡慕一一,世界上的事情总是无规律的奇妙,你想见的人总是会和别人相见。
“喂,你到底有没有再听我讲话?”苏一一在她视线里晃了晃手,“真拿你没办法了,是不是陆狗给你下套了,让你这么对他念念不忘。还是世界上男人死光光了,你非要在他这棵树上吊死?”
“嗯,大概是吊的死死的了。”孟星辞回神,手中不停地搅拌着酱料,打趣道:“所以要找到他,我就不会吊死了,我就能活过来了。”
苏一一鄙夷:“没出息。”
“你说的都对,谁让你是打听到他下落的大功臣呢,所以你说什么都是对的。”她感谢到差点都要当众亲一一的大脑门了。“上周末我休息,特意跑到这里,按照你说的店名,找到那家奶茶店,本来想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店员,希望他们再遇到一个手拿头盔,爱点薄荷柠檬水的顾客时,就把我的号码交给他。”
“然后呢?”苏一一惊恐,张大了嘴巴都不足以表达她的诧异,孟星辞变化太大,变得她都快不认识她了。
当年的孟星辞可都是只有别人倒贴的份儿。
有贼心没贼胆,孟星辞虽然很想找到陆予,但她更怕店员把自己的号码交给陆予后,他不和自己联系,这就太杀人于无形了。
“然后我就放弃啦,我一想反正已经来这儿了,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了。”
苏一一长呼一口气,心情犹如做过山车,毫不客气地丢过去一个白眼,“真服气你了,还好你没有那样做,不然不用你找,我自己就要把那混账小子找出来暴打一顿出出气。”
说到激动处,苏一一拳头落在桌上,震得餐具“咣当”一声,吸引旁边桌上的顾客纷纷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