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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登徒子

殊途归同 称簸迦 2024-03-03 00:38

董嘉禾能察觉到姜宥在打量自己,但时间很短,他的眼神似乎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又转回唐然身上去了。
唐然被他那腻呼呼的眼神盯得十分不舒服,这时候看到董嘉禾对他使眼色,她用唇语无声的警告他,“还不赶紧道歉,你想死别拉上我。”
在她凌厉眼刀的威逼下,唐然最终还是极不情愿咬牙切齿的对着姜宥躬身一礼,“对不起,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行了吧?”
“没关系,我根本没放在心上,打是亲骂是爱嘛。”
姜宥竟然顺势抓住了他的手,一边摩梭着一边憨笑道:“嘿,美人就是美人,连手都这么嫩……”
唐然一把抽回手,连忙用袖子擦拭,嫌恶的不得了,就像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董嘉禾一番赔礼又答应奉上伤药以及银两,这事才算作罢。
待姜宥被一众侍从簇拥着三步一回头的离开万府后,唐然长长的嘘出口气,整个人摊在椅子上,扶额叹息,“天呐,我也太倒霉了,刚进了拓州,门路都没摸清,就惹上这么个麻烦。”
董嘉禾不置可否。
“从前听父亲说,这睿亲王骁勇善战足智多谋,怎么生出来的儿子是这副——”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形容姜宥。
“登徒子呗!”唐然替她找了个准确的词。
“这睿亲王父子的传闻我倒是听的不少。”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几口之后慢悠悠的讲道:
“睿亲王与当今圣上乃是一母同胞,本来是相敬相爱十分亲近。可自从圣上得了那番邦美人之后一切就变了。自从她进宫,皇上就开始耽于朝政,甚至经常为了陪她而罢朝。他不光不顾百官反对废后,立她为后,把她所生的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封为太子,大兴土木为她建奢华宫殿,甚至对她随侍的婢女侍从都加官进爵。”
“这我倒是知道,圣上对这位皇后的宠信引得朝野动荡,听说言官几次觐见都无效。”这是整个启明老弱妇孺都知道的事,并不稀奇,董嘉禾自然也知道。
“所以啊,百官就去找了一向最有威信的睿亲王,希望他能对陛下恳切相劝。可是面对睿亲王的苦心相劝,陛下并不为所动。于是睿亲王就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杀了那祸国妖姬。他提了刀径直入了内宫,眼看就要将那胡姬的头砍下来,被匆匆赶来的陛下拦下。陛下勃然大怒,两兄弟大打出手。最后呢,睿亲王就被夺了兵权贬到了拓州。并被严令永远不得回京。他大概是心灰意冷了吧,所以从此就开始放纵自己,夜夜笙歌,不再过问朝廷之事。他的儿子有样学样呗,风评自然也不好。”
董嘉禾听的认真,不禁唏嘘,“原来如此,帝王之家果然复杂多事。”
她看着唐然,忍不住好奇的问他:“那你呢?你说你被人追杀,那些追杀你的人是谁?他们又为什么追杀你?”
唐然的表情现出一瞬的迷惑,眼神空洞的望着屋顶,惆怅道:“实际上,这我也不知道。”
董嘉禾狐疑的打量着他,心想此人有太多的秘密,还是不要扯上关系早点打发了比较好。唐然却突然转过脸冲她挑眉道:“我已经想好了,我要蛰伏在万府。”
董嘉禾有种不祥的预感,事情好像朝着与她的期待相反的方向发展了。
只见,唐然摆弄着袖口的轻纱说道:“虽然这女装真的让我很不舒服,但却还算方便行事。就像你说的,我初来拓州,哪哪都不熟悉,我需要一个可靠的身份来掩护。不然贸然行事很容易惹出麻烦。这个世子已经够我恶心一年了,我可不想再惹上什么李子杏子的。况且,这万家家大业大的也算是拓州的地头蛇了,藏身在这里,相对来说不是更安全?”
“喂,你这什么意思?之前不是说好了到了拓州你就离开么?怎么又变卦了,你这是赖上我了呀?”董嘉禾气愤的瞪着他。
“呵,你可以这么想!”
唐然无所谓的一笑,果真露出一幅无赖嘴脸,一摊手,“我把你和你那情郎的事抖出来,大家鱼死网破。或者我继续扮你的丫鬟,我们进一步合作,二选一。”
董嘉禾恨恨的盯着他,恨不得大喊一句“做梦,她才不受威胁。”
但,她不能,就算不为了自己,也得为父亲考虑,还有宋念。一想到那黝黑的面庞隐忍又愁苦的表情,她就觉得心如刀割,内心酸涩一片。不知怎的,昨晚只简单说过几句话的万事兴也浮现在她脑海。想起新房内“谈成的合作”,与当下和这假丫头的合作,她顿时觉得额角突突的疼。面对万事兴和面对唐然一样的是,她只能妥协,别无选择。
唐然选择以假丫鬟的身份藏在拓州藏在万府是对的。因为连那暗中窥视之人都没能察觉出端倪。
京城金碧辉煌的宫殿里,那宠冠六宫的皇后连夜收到的密报也只是“小世子今日当街调戏万府丫鬟,被暴揍,无甚其它”。
“看什么?站到后面去,当婢女的要站在一边服侍主人家用饭不知道么?”
“切!”唐然不屑的一撇嘴,环着胸站在了董嘉禾身后,他怀疑她是公报私仇。
不一会,万事兴和万家二老都入了席,董嘉禾回头瞪了唐然一眼,“还发什么愣,布菜呀。”
“我?”
唐然指了指自己,诧异的看着她,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似乎看见了她眼角的一抹挑衅,偏偏当着这一大家子人的面,他还不能表现出一丝的不妥。
于是压住火气,低下头装出一副温顺模样,拿起筷子,给在座的“主人们”一一布菜。
万老夫人盯着他瞧了瞧,问董嘉禾:“这就是前几日惹了世子爷的那个丫头?”
“是,这丫头没见过什么世面,没规没矩冲撞了世子,我已经训过她了。”
唐然忍不住心中腹诽“小爷再怎么说也是定安侯府的公子,京城数一数二的贵公子,什么世面没见过,不方便跟你们炫耀罢了。”
这一家子人用餐慢吞吞的,足足一个时辰才吃完。董嘉禾又吩咐唐然沏了茶给她漱了口才算是用罢了这顿饭。而唐然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看着别人吃的津津有味自己却只能干瞪眼馋着也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天呐,总算是能吃了!”
等到饭厅只剩下董嘉禾与唐然时,唐然急忙拿起筷子就要去夹桌上的菜,却被董嘉禾一把将筷子夺了下来,“干嘛呢,这是主人吃剩下的菜。”
“哎呀,怪饿的,我不介意。”
“不是你介不介意的问题。下人不得与主人家同桌而食,主人吃剩下的也不行。这是规矩!”董嘉禾的脸上带着探究,“怎么,难道你家以前没这些规矩?”
唐然的脸色阴沉下来,猛然间跌进一个回忆的裂口。
厮杀声尖叫声不绝于耳的大宅中,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几个人紧紧护着他后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牢牢的挡在他前面,替他承受着狠戾的劈砍与重重的拳脚。那是从小服侍他的张伯,他小时候调皮总是喜欢拽他又粗又长的眉毛,趁他睡着的时候拔他的胡子。
还有左右为他挡开猛烈攻击的两兄弟,大柱和二宝。他们从小就陪着他,一起捞鱼一起捉蟋蟀一起闯祸一起挨罚,最后,他们为他而死。
张伯的左臂被砍断,但他还是用尽全力与那伙人周旋厮杀,为了给他赢得一线生机。他用最后残喘的力气冲他喊:“跑呀,快跑,别回头,你一定要活下去,无论如何你要活下去。”
他在最后奔下后山的当口听见张伯大喝了一声,“我这条老命换公子的生机,值了!”
然后便再没了声响。耳边只余下自己压抑的哽咽和粗重的喘息、他杂乱又急切的跑步声、以及被风带起的树叶沙沙声。
“我家里从来就没有这种规矩,我家里只有家人没有下人。再说了,什么主人下人的,大家只是出身不同而已,感情和感觉是一样的。”
董嘉禾注意到,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冷漠的可怕。
唐然端着收起的碗碟往外走,董嘉禾在后面喊了一句,“我只给你一盏茶的时间啊,赶紧吃完了饭来书房。”
唐然没有应答,他的背影很僵硬,透着一种悲愤的情绪。
回忆带来的痛苦延续了很久,以至于本来饥肠辘辘的唐然食欲全无,一顿饭吃的没滋淡味。
待他遵照指令来到书房,却被要求站在门口。
起初他还没在意,但是渐渐的他心里就不平衡了。
因为从他站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屋内的情况,他看见董嘉禾悠哉游哉的翻着一本书,一会喝口茶一会吃棵葡萄,更不用说面前那各式口味的点心了。
而他只能在门口站着看着羡慕着。更过分的是,等看书看的乏了,她就歪在屋内的贵妃椅上小睡,那椅上铺着一条狐裘毯子看着就舒服,背后有人执扇轻送软风,腿边还有人给按摩着。他呢,依然悲催的站在门口。
好巧不巧的,一只没眼力见儿的鸟从头顶横飞过去还淋了他一脑门的屎。他忍不了了,对着屋里咆哮道:“董嘉禾,你过分了吧。”
董嘉禾挥退了服侍的婢女,得意洋洋的走到他面前,用她那挑衅的语气说道:“我怎么过分了,你要清楚你现在的身份,你是我的婢女。”
唐然咬牙切齿,“是暂时的,假扮你的婢女。”
“没差别呀!”
董嘉禾一耸肩,对他一挑眉,“既然做戏就要做全套喽。”
“咳。”她清了清嗓子,然后故意大声道:“行了,少夫人我要午休了,你个丫鬟就在门口给我好好站着吧。”说完不待唐然有所反应直接关上了门,把他关在了门外。
唐然隔着门板指着屋内得逞的女人,“行,董嘉禾,你够狠,你给我记住,你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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