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生日礼物

之前单辉垠的那句“你是最没有资格说我恶心的人。”让方素尧躺上床后辗转反侧。
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段时间他总是在梦里看到另一个自己，真的在和一个男人谈恋爱。
可是在梦里他不能发出声音，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陌生的自己。他能体会到那个自己并不开心，常常形单影只，眉宇间也流露着说不出的孤独，迷茫和悲伤。
自那次单独见面不欢而散以后，单辉垠竟就真没再来纠缠过方素尧和单旸。
方素尧原本还想比较委婉地对单旸解释说那天晚上他们只是见了个面把话都说清楚了，所以单辉垠才会如此。却没想到等提起这茬时，单旸先发制人，毫不留情地揭了单辉垠的老底。
“哦，半年前那事儿啊，我知道。他自己喜欢男的嘛，他当时以为你也和他那样。”
闻言，方素尧的脸色说不出的难看。单辉垠真的是放弃纠缠他们了吗？为什么他还要跑去跟单旸说这些有的没的。
于是虽然觉得有些膈应，做梦的事，他思前想后，也还是跟单旸提了一下。
这下换单旸脸色难看了。
方素尧怎么能梦到弯了以后的事？？难道她什么也改变不了，莫非他又要弯了？
“不光是那个梦，我还做过很多很多噩梦，那些噩梦里都没有你。”
是啊，单旸垂下眼帘。如果方素尧知道了自己前世是什么样子的，他又会如何选择？明明她刚重生的时候，还在想着不要对方素尧干涉太多。因为自己的行为，对于他来说，不知道到底称不称得上是挽救。
可她也在这样的朝夕相处中逐渐成为了方素尧人生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等她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经眼下是这个样子了。
“我梦到小学被人欺负的时候身边没有你，他们欺负得越来越过分。我开始变得讨厌所有人，所以后来我总是一个人，再也没有人听我说话，也没有人愿意理我。”
他还在继续说，单旸收了思绪，认真地看着他说话时的表情，生怕错看分毫。
“所以我想，是不是老天也在提醒我呢？提醒我如果没有遇到你，我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低下头握起了单旸的手，用他那双修长的手轻轻地反复摩挲她一双相比之下显得甚是娇小的手。
“那我眼前的你会变成喜欢男人吗？”单旸歪着头，不安地想要个答案。
“除非你能变成男人。”他温柔且坚定地说。
“那你说，你是不是小时候以为我是男孩子的时候更喜欢我。”提前一步猜到她的思维会不依不饶地跳到此处，猜中了的方素尧突然笑了起来。
“不是，是每过一天，我就更喜欢你。”他轻轻挠了挠单旸的额头，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单旸皱着的眉头也被他挠得舒展开来。就是他怎么好像有点答非所问？但……这个答案似乎也不赖嘛。
“下周我就过生日了呢，你想好送什么了吗？”今年的方素尧一反常态，居然主动向她讨起了礼物来，这一下子单旸竟没反应过来。
“哈？”
难得能有把她给问住的时候，方素尧不禁得瑟了起来。凑近她的脸，用那双水汪汪的杏眸，一脸无辜地看着她说，“你忘了吗？我下周，就18岁了呀。”
他是来扮猪吃老虎的吗？！
这个眼神真的很难让人不多想，一副讨赏的模样又是怎么回事？
虽说尤其是这两年，方素尧在撩她这方面进步飞速，两人之前的形势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逆转。但单旸也才不怕他的，主动使他们的距离又消失了几分，干脆直接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他的，睫毛也撞在了一起，她眨巴眨巴眼，刮得怕痒的方素尧立刻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着眼前被放大很多倍的笑颜，单旸突然百感交集，好像自己含辛茹苦拉扯的娃终于长大了一样。在这个距离，她一寸一寸地认真审视着方素尧脸上的一切，从眼睛，到鼻子，到嘴，到下巴，无比清晰，也无比动人。
接着，她目光扫到了方素尧的脸上，发现了异常。
方素尧脸，居然完全没有红。
没错，他已经能没有半点娇羞和扭捏，大剌剌地拉着她的手，和她额头贴额头，还笑得这么自然了！
什么时候发展成这样的啊？！她怎么都不知道？
单旸触电似的弹开，把手抽了回来，脑子里登时一团乱。
“我没……没忘，就……就是这么重要的生日，没想好什么才能送得出手。”说完她就后悔了，生怕方素尧会接一句“你啊”，这样即使她的老脸再厚，也顶不住要红了。
还好还好，方素尧一般来说还是挺含蓄的，只是又拉起她的手认真地玩儿了起来，说道，“不送也不要紧，我没什么想要的，你来陪我过生日就特别好。”
从前方素尧总是很着急，每年生日都许愿自己能快点长大，可当自己真的要长大了，却又贪心地想许愿让单旸快点长大。
他就怕，人如果许太多愿望，会不会惹老天不高兴呢？
他的生日在11月的第一天。
方素尧的父母这年已经彻底关掉了KTV，在原址重新装修后，转行开了餐馆。因为这时餐馆才刚开张半年多，周末只比平日里更忙。
早上出门前在餐桌上用水杯压着的留给他自己买蛋糕的几百块钱，也被休息在家的方素琪天刚亮起来上厕所时看到，毫不客气地全都薅走了。
高三难得能有双休，方素尧睡到日上三竿，一走出房门就看到客厅沙发上她姐姐出门前胡乱扔的一团睡衣，像腌菜一样趴在那里。
往门口看，玄关处父母原本每次临走前都会放好的拖鞋被她踢得横七竖八的，6只拖鞋凌乱得像彼此打过一架。再看餐桌上，他水杯里的水被喝得只剩个底儿，还被放在了极其危险的桌边缘，再多出来一点儿，大概就会直接摔下去了。
爸妈和他上辈子一定是各欠了方素琪八百万，这辈子她是讨债来的。
他叹了口气，默默去门口把拖鞋一一摆整齐，把睡衣扔到洗衣机里，也不想管它晚上睡觉前能不能干。最后去到桌上拿杯子去倒水，走近才发现，地上有一张一百块钱。
每年过生日父母都会留点钱给他买蛋糕，但一般都会留个好几百，这一张……应该是方素琪拿漏的吧。
他想也不用想就知道。
算了，过个生日而已，他也没什么需要用钱的。
只是单旸喜欢吃甜，他得去买个蛋糕回来。
单旸家在Y市的房子在一楼。很久不用爬楼，她爬楼的功力已经退步了不少，所以到方素尧家门口的时候，甚至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四楼，才四楼就把她爬成这样了！你行不行啊单旸！
方素尧显然不会像她这样嫌弃她自己，接过她手里拿的大包小包，皱眉道，“你早说要拿这么多东西过来，我就去你家接你嘛。”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从哪个批发市场采购回来的。
“本来没有多少的，只有我准备的一个小盒子。哪知道出门前被我妈逮着了，她一听我说要来你家，又给我东塞一包西塞一包的，就成了这样……”许旸茹总说汪杞盛情难却，经常狂塞东西到他们家，结果换做她自己还不是没差到哪去。
方素尧一时语塞，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妈妈那么投缘了，做起事来这么像，能不投缘吗。
东西都拿进屋，单旸麻溜地脱了鞋，一屁股坐在玄关的地上，翘起两只穿着小黄鸡袜子的小脚丫，开始从大包小包里面边掏东西出来边按照出门前妈妈说过的交代着，“这个是海参，这个是鱼翅，都要放冰箱里。这个是普洱茶饼，这个是黄芪，要放在干燥阴凉避光的地方。这个辣椒酱可以放久一点，但是这个笋罐头开封了要尽快吃。还有这个是我妈单位的纪念挂历，是明年的，上次汪姨说挺好看的，可以挂在店里，我妈就让我拿了一份过来。嗯……还有……”
方素尧动作很快，一一应声按她说的去放好，回来遇到她正卡着壳。
“怎么了？”他见单旸拿着一个大瓶子，凑上去看。
“我不记得她说这个是什么了，瓶子上写的都是外语，但好像不是英文，我一个字也不认得。这瓶子颜色又很深，看不清楚里面的东西是什么颜色的……”
方素尧上前接过来看了看，也没辙，“等我姐回来让她看看吧，她说不定知道的。”
对哦，方素琪大学修的是西班牙语专业。
单旸低下头继续掏，她妈妈给的还有没掏完的。
“我妈给我们买了同一系列的外套，说是她送你的生日礼物。”
听到这里方素尧眼神一亮，透出欣喜。但看到她掏了三件出来，方素琪也有份，便不着痕迹地嗤了一声，“是我过生日，阿姨给她买什么礼物啊？”
“哎呀，三件是一套的嘛。你看，猫猫，狗狗，和熊熊。”单旸揪了揪三件外套兜帽上的耳朵，“多可爱呀。”前世的方素尧最喜欢可爱的东西了，虽然不知道他现在的口味是不是这样的。
可爱的东西谁不爱呢，更何况是和单旸一套的衣服，方素尧自然很满意地收下了。猫耳外套是灰色的，狗耳外套是粉色的，熊耳外套是红色的，他自觉套了那件猫耳的在身上，毕竟其他两个颜色一看就是留给女孩子们的。
单旸见他还挺喜欢，忙趁热打铁将袋子里最底下的小盒子翻了出来，里面是她去陶艺店亲手做的小摆件，是个山羊。
她献宝似的双手捧着，递向方素尧，笑容满面，“素尧哥哥，生日快乐。送个小山羊给你，我自己做的。”
不用他说把“单旸”送给他，她自己就知道主动送，多贴心啊。
方素尧仿佛也领会到了，忍俊不禁地接过来，复述了一个词，“‘小山羊’……”
“嗯？”单旸歪了歪头。
“我说的是这个呀。你是单旸。”
好家伙，他故意的！
说起来方素尧拢共也没有叫过几次她的名字，每次跟她讲话要么明显朝着她，要么就挨得很近，好像也没有必要喊名字。他这一喊，单旸竟然不好意思了起来，感觉挺奇妙的，原来他的声音喊自己的名字喊得是这么好听的。
然而突如其来的开门声破坏了屋内的气氛。
只见方素琪破门而入，风风火火，抱着一个大到快要挡住她整张脸的兔子玩偶，看都没看路，穿着鞋一脚就踩在了门口摆放的拖鞋上，毫无知觉。
单旸清楚听到一旁的方素尧倒吸一口凉气。
“小山羊，你来啦！”方素琪完全没在意他是什么反应，一眼就锁定了单旸和她旁边刚刚从袋子里拿出来的衣服，“你又带什么好东西来啦。”
“我妈妈给我们买的外套，一人一件！”单旸再度献起了宝，把剩下两件衣服拎了起来，让方素琪挑选。
方素琪这时候才瞅向自己的亲弟弟，上下打量了一番。再看向单旸手中另外两件，伸手就捞走了熊耳朵的，还说，“只有小孩子才喜欢猫猫狗狗，大人就是要熊！”
“是啊，熊大人。”方素尧十分顺溜地接了她的话。
“嘿，你怎么跟你老姐说话的呢？亏我跑了几站路给你买生日礼物，你就这个态度？有没有良心啊？”方素琪转身就把手上的玩偶砸进方素尧怀里，气得直跺脚。
方素尧冷哼了一声，道，“良心？拿爸妈留给我的钱给我买礼物的人，也好意思跟我谈良心呢？”
“我……我这不是上个月工资用完了，这个月的还没发，囊中羞涩……”方素琪嘟哝着，越说越没底气。
“还有这礼物，到底是买给我的还是买给你自己的呢？”方素尧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兔子，一脸嫌弃。
“这种小玩意儿，我又不稀罕。反正是买给你的，就算你不喜欢，谅你也不可能扔，因为有人喜欢啊。”说罢她拼命冲着在一旁眼巴巴看着的单旸抬眉毛。
他们俩吵了半天，终于有人注意到她了，姐姐真好！
他转向单旸，眼神立刻变得柔和了起来，刚刚跟方素琪互怼的模样瞬间消失殆尽，“你想要吗？”
“嗯！嗯！”谁叫这个兔子实在是太太太太可爱了！果然还是女孩子知道什么样的娃娃最可爱。
她刚从方素尧手里接过兔子，嘴上就开始像小时候一样彩虹屁了，“好可爱呀，我太喜欢了，素琪姐姐真有眼光，谢谢素琪姐姐！”
“？？？”直接就把他略过了是吗？
此刻的方素尧恨不得一把将那兔子夺回来。
方素琪看他吃瘪的样子，哈哈大笑，摸了摸单旸的头。她越来越开始觉得这个家里以后真的少不了这个小活宝，只要有小山羊在，方素尧就再也说不过她了。
插不上话，方素尧走回自己房间继续整理单旸带来的物件。原来闹了半天，今天所有的礼物里，只有单旸送的小山羊是专门送给他一个人的，其他的都只是顺便……
她们俩嬉闹的声音似乎离他耳边越来越远。
方素尧的眼神落回到手中的陶瓷山羊上，尽是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