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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狐皮

佞·妾 一串山胡椒 2024-03-03 12:20

“是吗?”
谢麟竣反问一声,立刻拿出证据公然驳斥:“那六姨娘可错狠了,倘若母亲大人尚在人世,也一定会慈悲为怀,收养这些可怜的小狐狸,不存在摆谱一说。况且九姨娘只是暂时替各位姨娘养着它们,并非将它们全部据为己有。几位姨娘若实在喜欢得紧,儿子愿意出钱出力,先买些美国进口的皮草孝敬你们。”
陆曦媛的嘴角很快泛起一丝绵里藏针的微笑。
“这真是太奇怪了,小六子,你平时杀个人跟捏死蚂蚁一样果断,怎么今天看到这几只狐狸,就突然大发慈悲呢?莫不是被哪只狐狸精勾走了魂魄吧?五姨娘可好心提醒你,千万不要因小失大哦!”认真分析的同时,她的眼风一直在谢麟竣与胡轶惟之间来回逡巡。
这等言下之意已经昭然若揭,白芜蘅立刻扬声喝止:“五妹!你别随口胡诌!”
她转而拿出诚恳甚至哀求的语气,向谢麟竣切声道:“小六子,你孝敬的皮草和香椎上将赠送的可不能混为一谈。咱们几个姨娘也不是在为难你九姨娘,你行行好,不要掺和这件事儿。”
作为旁观者,一来二去,王闯心里早已有了判断,他的语气也愈发不容置疑。
“听到了吗?你三姨娘让你不要瞎掺和。”
胡轶惟自知这道计谋宣告失败,只能以退为进又生一计,“大帅,方才是妾身失礼了。既然香椎上将让妾身先挑选,那妾身就选这只小狐狸吧!”
她指着秋月躁动不安的身影,极力控制着自己颤颤发抖的双手。香椎翼助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心里早就乐不可支。
“九姨太好眼光!其他几位姨太太呢?”
“这只!这只!我要这只!”
“哎呀五姐!你不要跟我抢!”
“行行行!你拿去吧!我要这只好了!”
“那剩下的这只就归我吧。”
她们三人选好各自的狐狸以后,香椎鸠夫立刻与香椎翼助交换眼神。
“既然现在物归各主,那接下来就该由犬子为各位姨太太效劳了。”
王闯奇道:“效劳?上将何出此言?”
香椎翼助起身朝前一步,毕恭毕敬地回答:“伯父,你们中国有句俗话说得好,‘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眼下有桩一举两得的美事儿,晚辈需要剥掉皮毛的狐狸做动物实验的标本,几位姨太太需要干净漂亮的狐皮做入冬以后的外套。所以晚辈愿当着几位姨太太的面,为她们剥下狐皮做进一步处理。”
几乎是他刚说完,谢麟竣与胡轶惟就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句:“不可以!”
众人纷纷转头看着他们。
还是谢麟竣反应更快,当即向王闯解释:“父帅,几位姨娘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弱女子,生剥狐皮实在太过血腥,不宜在各位姨娘面前展示!”
徐相宜不以为意道:“小六子,你可不要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六姨娘还在景德镇做清倌时,因为死活不肯接客,被鸨母打得见过几次阎王爷,还怕什么生剥狐皮啊!”
陆曦媛也坦然承认:“就是,五姨娘的爹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我从九岁起就经常见他杀人,像吃家常便饭一样。今晚只是生剥狐皮而已,对我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唯独白芜蘅面露难色,怯生生道:“两位妹妹,小六子说得有道理,血溅当场也太可怕了。不如这样吧!咱们先把自己的狐狸收起来,改天找个手艺好的师傅统一处理。况且来者即是客,哪有屡次麻烦客人的道理呢?”
徐相宜婉转地笑着,眼底却有千万重冰冷的刀锋,“三姐,你刚劝小六子别瞎掺和咱们的事儿,怎么现在胳膊肘又往他那儿拐了?妹妹就是想看看这生剥狐皮到底是个什么光景。姐姐要是觉得害怕,那待会儿动手时,就让你身后的丫鬟把你眼睛蒙上。还有,今晚也不是我们屡次麻烦香椎大公子,而是他出于好心主动帮忙,你可不要扫了贵客的兴致。”
王闯终于露出反动军阀的真面目,当即拍手称快:“好!老六果然最有胆量!我也只见过生剥人皮,还没见过生剥狐皮,今日就跟你们一起开开眼!”
这番话如同一阵雪崩,在胡轶惟的心头轰然垮塌。所有感觉都被席卷而来的阵阵冰凉冲毁殆尽,她浑身上下只剩一双手还在机械麻木地紧紧攥着。
然而与她毫无生机的神色相比,徐相宜脸上的表情简直灿若朝阳。
“那就先拿妾身这只练练手吧!咱们也瞧瞧东京帝国大学的高材生,手里都有些什么真本事。”
谢麟竣仍不死心,站起来竭声怒喝:“我看你们谁敢动手?!”
王闯也像个一点就着的火药桶,起身破口大骂:“逆子!你要做什么?!”
双方剑拔弩张,互不相让,一场大战似乎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少帅……”胡轶惟的声音轻盈又羸弱,似被春风吹散的一株蒲公英,在空气里漫无目的地飘飞着,“你先坐下。三姨娘说得对,来者即是客,咱们谢家是名门望族,也该有个待客之道。”
“可是桃——”
他话音未落,胡轶惟立刻抢白,“九姨娘没事,你这番孝心,姨娘心领了。”
她转眼看着香椎翼助,噙着的数朵泪花在灯火折射下闪耀着璀璨的光芒,亮得好似碎了一地琉璃。
“香椎公子,我选的这只狐狸不用劳您大驾帮忙处理,改日我自会选一位熟手来做,还请您——不要强人所难。”
香椎翼助笑得妥帖有度:“九姨太言重了,既然家父已经把礼物送给您,那怎么处置就是您的自由,任何人都无权干预。就像六姨太请我帮忙活剥这张狐皮一样,旁人也不该说她的任何不是,您说对不对?”
“对……那您就……动手吧!”
胡轶惟恨得咬碎一口银牙,却只能和着鲜血往肚里回吞。她心里越难受,香椎翼助就答应得越痛快。
“好!各位姨太太,晚辈献丑了!”
众人在胡轶惟的示意下重新入座。酒井宏树立刻为香椎翼助奉上一套事先备好的手术用具。
他拿起其中最为锋利的一把,将那只沉甸甸地狐狸从铁笼里拎了出来,“果如九姨太所言,这的确是一只身怀有孕的母狐,不过胎儿尚未成型,不算杀生。”
说完,他立刻反手抓住母狐蓬松萱软的尾巴,将它的脑袋抡到地上狠狠地砸来砸去。极其惨烈的尖叫声,霎时穿破了蓉锦堂四周的铜墙铁壁,震得天际那把明晃晃的断头铡刀,都差点一股脑地掉下来。
胡轶惟并拢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用法术将母狐的疼痛全部转移到自己身上。
她的五脏六腑在瞬间崩裂、重合、又再度崩裂。血脉贲张的痛苦,逼得她同样并拢右手的相同指节,拼命稳住自己的身子。
“姐姐……姐姐不要……不要这样……你会魂飞魄散的……”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秋月凄厉的哭喊声,胡轶惟早已顾不上这么多,又在指尖加了一重法力。屋内女眷早年均有生养,她们见香椎翼助如此心狠手辣地折磨一只怀孕的母狐,都不免胆战心惊,触动了身为母亲的本能。
香椎翼助在这只母狐被他摔到半晕以后,果断割开它头顶的软皮。血珠立刻如同泉眼里的活水不停地往外奔涌咆哮。借由这道深深的豁口,锋利的刀刃直接往母狐的背脊一挑,一并划破了胡轶惟布下的阵法。
她顿时从嘴里喷出一口滚烫的鲜血,重重地扑倒在地。
“桃桃——!”
谢麟竣无视众人惊愕的目光,直接跑到她跟前俯身跪地,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桃桃!你怎么了?!”
胡轶惟靠在他的肩头,嘴角仍不停地往外冒着鲜血。
“香椎翼助……你给我住手……”
磅礴的恨意动摇了她的理智,她很快伸出锋利的獠牙,也从身后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众人都被面目狰狞的胡轶惟吓得吱哇乱叫,王闯坐在椅子上惊恐地抖索半天,最后竟忍不住伏着座位把手干呕起来。
“你终于现出真身了,我的手下败将!”
香椎翼助随手扔掉那只快要断气的母狐,大手一挥,媚声浅笑:“你可要好好看看,我这把屠妖刀,杀的到底是谁?”
笼子里的其他三只狐狸,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倒在地上垂死挣扎的,只有一个对胡轶惟来说无比熟悉的身影——
两声凄厉的呼喊,让胡轶惟嗅到了自己喉间的血腥味。她推开谢麟竣的怀抱,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沉寂的眼神底下,是刺耳的谩骂声和疯狂到窒息的震怒。
“你,算计我!”
香椎翼助再度媚声笑道:“我的真身就放在千裘山上,是你让她主动送货上门的,这可怨不得我心狠手辣。就像今天晚上,我还没有正式动手,你就先废掉自己的三条命,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胡轶惟果断挥手运功,再次声嘶力竭地喊道:“别废话!我父母的命!我妹妹的命!你今天必须全部偿还!”
“好!父亲大人,一并执行玉碎计划!”
两人互相推打,很快就冲破屋顶,飞到了天上。听见香椎翼助的号令,坐在房间里不动如山的香椎鸠夫,终于露出自己那张阴沉的鬼面。
“宪兵队,一个不留!”
谢麟竣反应极快,双手一撑,果断滚到旁边的桌子底下,抽出手枪准备自卫。王闯也赶紧躲到敞椅背后,快速给子弹上膛。
白芜蘅、徐相宜和陆曦媛这三位女眷就迟钝许多,破门而入的宪兵们拿起机关枪四处扫射,几乎是枪口扫到哪儿,尖叫声和哭喊声就混着鲜血喷到哪儿。
香椎鸠夫心满意足地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用日语吩咐:“酒井少佐,立刻通知城外的陆军一师二师,海军五师九师和空军轰炸梯队,准备攻城!”
谢麟竣陡然心惊。他从桌底飞快蹿起来,对准香椎鸠夫的后脑勺连开三枪。谁知那三颗子弹还没碰到他的脑袋,就被悬在天上的香椎翼助施法拦住。他将它们做成一个回旋镖,飞速扎向谢麟竣。
三颗子弹陆续穿透他的胸膛,射到了房间的立柱上。
胡轶惟忙惊呼一声:“阿竣——!”
香椎翼助趁她分神之际,贴住自己的腕关节往前一推,一道锥心刺骨的白光立刻化作锋利的刀刃,捅进了胡轶惟的胸口。
天上的缠斗仍在继续,地上残酷的屠杀也一刻不停。大帅府内尸体堆积如山,流弹四处乱飞,连王闯都在混战中身负重伤,奄奄一息。谢麟竣不愿他死在别人手里,果断瞄准他的脑袋扣动扳机。
王闯脑浆迸裂,眨眼间死不瞑目。
又一声枪响自谢麟竣身后响起,恰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位弥留之际的日本宪兵,同样对准他的背脊开了一枪。
“阿竣——!”
剧烈的疼痛险些将胡轶惟的心脏直接撕碎。她迅速飞到谢麟竣面前,抓住他早已被鲜血浸到湿透的衣领,慌乱无助地哀泣着。
“不!不可以!不可以……你不可以死!阿竣……你不可以死!”
谢麟竣几乎无法站立,鼻腔、口腔也充斥着大量的鲜血,眼看就要一命呜呼,谁知他突然惊恐地睁大双眼,用尽浑身最后一丝力气,迅速推开胡轶惟——
“快躲开!”
他还来不及保护她,香椎翼助的煞情招便直接穿透他二人的身体。
眼见他们纷纷倒地,他不禁得意忘形地笑了笑:“妖,是斗不过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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