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级的时候,郁凌打探到的小道消息说数学老师把小测安排在星期五,所以星期五以前她们都去背诵古诗词了,结果星期三的突击数学小测她第一次得了不及格;
初一的时候,郁凌听朋友的朋友说生病吃鸡蛋可以以毒攻毒加快恢复的速度,结果她吃了两个鸡蛋后病情加重卧床了一个星期;
高二的时候,郁凌托朋友打探了消息后告诉她,陆方纬是真的喜欢她,全心全意要对她好,结果在高考的前一天晚上,陆方纬告诉她,他只是和方悦娴打赌能不能在三个月内追到她,如果成功的话,方悦娴就答应他高考完的那一天当他的女朋友……
所以,综合以往无数次的惨痛教训来看,许颂雅就应该知道郁凌各种小道消息的不可靠性。然而,她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见棺材不掉泪,非要在亲眼见到陆方纬和方悦娴的那一刻才后悔听信了郁凌所谓的“打听”。
她们选在下午将要放学的那个时段去学校探望老师们,也许还能一起吃个饭。许颂雅也打算吃过饭后就回家。
到达学校的时候正是上课时间,她们沿着熟悉的路来到办公室,看着教室里坐着的那一张张青涩稚嫩的脸,仿佛看到了曾经认真刻苦的自己,不禁唏嘘感慨。
这会儿正是毕业生回校高峰期,一路上能碰到三三两两熟悉或不熟悉的同学结伴同行,寒暄过后又聊起近况。
许颂雅性格淡漠,和他们打完招呼后就自动退到一边看风景,一般这种场合都是郁凌在撑场。她们的性格很互补,许颂雅寡言少语,总是清清冷冷的样子,看着就不好接近,所以很少有人会主动和她搭话;郁凌热情爱笑,也很自来熟,有她在的场合很少冷场。
办公室外边站了几个人谈笑风生,而办公室内也是热闹非凡,还没进门就听见地理老师辨识度极高的娃娃音在哈哈大笑,不时掺杂着“好怀念学校”“好想念老师给我们上课的时光”这类话,似乎人还不少。
当她俩走到门口的时候,只听有个娇细的女声说道:“老师你们都不知道,方纬他——”
许颂雅脸色一变,生生地停住了脚步。
可是靠门口的一位老师已经看到他们了,立刻拔高了嗓门喊道:“哟,又来了俩,是1班古老师的学生吧?”
这下,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朝她们看了过来。
她们正处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尴尬位置上,只好硬着头皮走到了那团人群里,和他们打招呼。许颂雅能感觉到那道落在她身上的灼灼目光,毫不掩饰地让她即便刻意想忽略也不行,心跳一下加快,手心也在冒冷汗,却佯装镇定地和挂起笑容。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她们的到来使得刚刚和谐的氛围起了些微妙的变化。
郁凌和先到的同学们打招呼。其实人也不多,算上她们也才五个人,陆方纬和方悦娴站在正中间,生疏而客套地和她们说着好久不见。
许颂雅只和老师及另外的同学打招呼,对于陆方纬和方悦娴则是连眼神都不愿和他们有接触,头虽是对着他们的方向,眼睛却盯着别处,微微点了下头算是和他们打招呼了,冷淡而敷衍的态度很明显。
但如果不是因为当着老师的面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她压根想直接无视他们,遑论还要违心地敷衍了。
她回镇里也一周有余,为了找家五金店几乎把整个镇都逛完了,期间也只是碰见了几个不熟的同学。偏偏她一到学校,就遇上了他们。
不得不说,她觉得他们很有缘——只不过是孽缘。
班主任例行公事一般询问了她们考上了哪所学校,学的什么专业等必问话题,她们也一一耐心回答。在回答了学校后,几个老师纷纷笑起来,那笑容暧昧又了然,“陆方纬也和你们在一个城市啊,以后你们见面可方便了!”
郁凌罕见地没有接话,只是不停地干笑着。许颂雅则是扯了边嘴巴,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的那抹笑看着很是嘲讽。
生物老师又说道:“陆方纬,你刚刚不是挺闹腾的么,怎么这会儿倒安静下来了?”
陆方纬还没回答,就听方悦娴抢着说道:“方纬中午才回到镇里,行李一放就赶过来看老师们,估计是太累了。”
地理老师的眼睛在许颂雅和陆方纬身上扫了几圈,突然说道:“诶,许颂雅和陆方纬,你们怎么不是一起来的?这都毕业了,还像高考前那样藏着掩着啊?该不会上了大学家长还不让谈恋爱吧?”
这突如其来的话一时没人接得上,气氛就这么沉默而尴尬地维持了几秒。
许颂雅率先打破这尴尬的气氛,笑容十分坦荡荡,“我们可不是一对儿,老师是从哪里听来的什么八卦啊?”
“难道是我消息错了?”地理老师歪着头思考着,“我怎么记得当时大家都在说你俩是一对儿啊?听说好些人看到你们总黏在一起,一起上学一起吃饭,陆方纬这上课从来只睡觉玩手机的人都开始认真听讲按时交作业了,在周末还和你去麦当劳里学习。为了你,他那连专科都考不上的成绩在一个月内蹿到了一本的分数线,说是为了和你考一个大学……”
“同学间的小道消息您也信呐,”许颂雅笑嘻嘻地勾着郁凌的手,“我记得有一阵子年级里还有传我和阿凌是一对呢,您觉得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郁凌也帮腔道,“就是!学习太枯燥了总要有点花边新闻来刺激刺激才行。您知道为什么这些学校里的绯闻那么多吗?”
“为什么?”
“因为老师你们布置的作业还不够多啊,他们才有时间去造谣传谣!为了防止学弟学妹又发生这样的事情,老师你们就应该多给学弟学妹们布置更多的作业,保准你们就听不到什么绯闻了。”
老师们齐齐笑出声来,“你们学弟学妹听到你这番话保准要拿麻袋套着你打一顿!”
等笑够了,班主任又说:“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们这些老家伙就不操心了,你们都是成年人,自己会处理。”随即又岔开话题,“郁凌,你们学校多大来着,食堂的菜还吃得惯吗?”
时间眨眼就过,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已经敲响,走廊外挤满了往外赶的学生,陆续有几个学生拿着课本来问问题。
他们便不再叨扰,前脚跟后脚地告别了老师们。
许颂雅一出来就顿觉身心俱疲。演了一小时没事人的样子,还一反平日里冷淡寡言的样子和众人说说笑笑,她确实累了,不想再伪装了。
所以,转身的那一刻,她强撑起的笑脸就垮了下来,和郁凌等人告别后抄另一条道走了。
学校和家的距离不远,步行只要不到十五分钟。
许颂雅沿着曾经天天要走好几遍的路走回去,看着熟悉的一花一木,街边热闹依旧的小吃店和书店,仿佛回到了几个月前还穿着校服的高中时代,不由得思绪翻飞,心里五味杂陈。
路过那排早餐店时,她想起陆方纬每天会在一家名叫“早安”的蛋糕店里给她买她喜欢吃的虎皮蛋糕和热乎乎的豆浆;路过那排小摊前,她想起陆方纬总是会在晚自习过后带着她买点小吃填肚子;她还想起,每天早上陆方纬都会骑着自行车在那棵榕树下等着她,然后她坐在后座上和他一起去学校……
老话说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许颂雅却觉得,这话的前一句如果是换成白天不能想人,也挺对的。
不然,她怎么就在那棵榕树下看到了塞满她脑子的陆方纬呢?
陆方纬还是那个利落的板寸头,只是头发比原来长了些,稍微打理一下看起来就很时尚精神,长及大腿的红色大衣裹着他将近一米九可以轻松扣篮的身板,衬得他皮肤白净却又十分阳刚。
许颂雅见得最多的是他穿着校服的样子,偶尔他会穿些卫衣和棉服,可是都不如眼前的这身好看。他的脸仍有着稚气未脱的模样,身上穿的却这般成熟,这介于稚嫩和成熟中间的样子,反倒别有一番韵味。
许颂雅在离他还有两米外的地方抬头看他,“可以让一让吗?你挡住路了。”
通往她家唯一的那条道很狭窄,正常情况下两个女生是可以并排一起走的,但是人高马大的他往那里一站,就几乎挡住了整个入口。
陆方纬的眼神黯了一下,犹豫了会儿才开口说:“最近过得怎么样?”
“陆同学是要和我叙旧吗?”她歪着头看他,语带讽刺,“我不知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叙的。”
“你可以和我好好说话吗?”
“凭什么?”
陆方纬一怔。
她哂笑道,“凭什么一个伤害过别人的人还能厚颜无耻地要求被他伤害的人和他好好说话?”
陆方纬沉默了一会儿,走过来想拉她的手,“那你别说,我来说就行。我有话想和你说……”
“说话动的是嘴巴不是手,所以不要对我动手动脚,陆方纬同学。”她躲开他的手,和他保持着距离。
他叹了口气,将手放进衣兜里,低头看她的脸:“我只是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她挑眉,点点头,“很好。”
“我……你有没有时间,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
“没有时间。”
“那……”
“最后一句话你想好再说,”她漠然地看着他的眼睛,“我对你的耐心只有三句话的时间。”
他突然面有愠色,声音不自觉大了点,“许颂雅,你非得这样是吗?”
她看着他发怒的样子,这时候的他才像高中时候的他,那个暴脾气、嗓门一大就像在骂人的陆方纬。
“我能理解你气我不理我,但是能不能再给我个机会?”陆方纬的声音软了下来,“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她似笑非笑地说,“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又和王悦娴林悦娴还是赵悦娴打赌了?我来猜猜,这回该不是要挑战一下一个月或者一天的时间把我重新追到手吧?不知道这次的赌注是什么呢?”
陆方纬的脸色很难看,双唇紧闭咬着牙说不出话。半晌,他挪开挡住通道的身子,“看来今天不适合谈话,我改天再来找你,”
许颂雅也不理他,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说道:“我有没有和你说过?”
陆方纬皱着眉问:“说过什么?”
她盯着他的脸,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你是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