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们离开吧?”
许颂雅抬起头,看见傅延飞眼里的关切和不忍。
尽管他应该察觉到他们关系的变化,但一定不知道他们正处于暧昧的拉锯战中,甚至就是那一句话的距离。
她想,现在的她一定姿态很狼狈吧。
想起刚才的事,感觉脸上像印着个无形的巴掌印。
苏胥章是在骗她吗?这几年的相处中,他确实将自己的隐私保护得很好,所有人都以为他是黄金单身汉,而他明明也不止一次说过自己单身。在她心里,那样温柔体贴的人,那样耐心宽容的上司,原来真正面目竟然是一个骗人感情的混蛋?
她也不知该嘲笑自己识人不清,被他的温柔和耐心打动,还是该找个角落独自饮泪,恨他是个伪君子。
陆方纬是这样,苏胥章也是这样……
到底是他们的问题,还是她的问题?不然为什么接二连三的碰到同样的事情?
忽然,一双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脸。
她抬眼,看见傅延飞蹙着眉,轻声说:“你哭了。”
“我……我去趟洗手间。”
洗手间里人很多,她关上门,在马桶上坐了很久。
她原来以为自己会哭,可是在小小的密闭的空间内,本可以尽情流泪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一滴泪也掉不出来了。
因为,她感觉自己更像是做梦吧。
太突然了,就像做了一场噩梦,她整个大脑都混沌混乱。
以后,她和苏胥章该如何相处呢?
他们还能回到原来的上司和下属的关系吗?
如果没有这段时间突然频繁的互动和亲密,也许,他们还能不动声色地继续保持距离吧。
假如同事们知道这件事……
她摇摇头,阻止自己再往下想。
可能她现在需要回家冷静冷静吧。周一一到,他们,将一切回到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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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之前,她仔细检查过自己的仪容,眼眶没红,眼妆有些花了,她给自己补了妆,确保自己从外表上看不出异样,才走出洗手间。
傅延飞还在等她,他修长的身子斜靠着墙,有两个女生围着他和他聊天。
不过,看起来只是她们单方面在说话,傅延飞给她们签了名,合了影,她们还是没有离开。
她便在原地等着他。
这时,她听见有人在焦急地叫她的名字。
“许颂雅!”
“你是许颂雅是吧?”一个浓妆艳抹的漂亮女生小跑过来拉住她。
“你是……”她不认识这个人,但这衣服有点眼熟。
应该是刚刚和李奕溪一道的吧。
“我这里出了点状况,你能过来帮我吗?”
说着,不由分说就拉着她往厅内走。
“请问你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她根本没来得及得到回答,就被拽了进去。一进去,看见所有灯光都打在舞台上,安静地像没有一个人。有个穿着红色晚礼服的女人在台上,身姿袅娜,风情万种,她拿着麦克风,笑着说:
“其实,今天不仅是萌朵的三周年庆典,也是我和我未婚夫的——订婚仪式!”
话音一落,场内爆发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口哨声,而台上的女人亦在这阵声浪中捂着嘴,笑得娇羞而幸福。
她接着说,“之所以一开始没有告诉大家,是想给大家一个惊喜。因为我和苏先生商量以后,不想把订婚仪式整得太索然无味,于是就整个大惊喜!”
这确实是大惊喜。
底下又开始齐声呼喊着“新郎!新郎!新郎——”
今晚这一切,简直像是个一环套一环的噩梦一样,这个噩梦还没结束,那个噩梦无缝对接。
许颂雅木然地被拉着走,已经不关心那人到底要把她拉到哪里去,要做什么了,只是呆呆地看着苏胥章在欢呼声中慢吞吞地上了台。
随着他上台,掌声和欢呼声又一次爆发,吵得她的耳膜都生疼。待声音小下去,耳朵里还发出一阵嗡鸣声。
苏胥章说了些什么,她也听不清,只知道他寥寥数语,似乎是让大家吃好喝好之类的话。
对比起李奕溪的态度,苏胥章的情绪明显不是很高涨,甚至笑容也没有,一时间有些冷场。李奕溪却并不介意,接过话筒宣布仪式开始。
音乐应声而至,LED屏幕换上了庄严婚礼背景。
“许颂雅,许颂雅!”那个女人摇着她,“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怎么了?”她的声音平静地简直不是自己发出的。
“现在新郎新娘马上要交换戒指了,本来戒指要由礼仪小姐端上去的,可是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她们都不见了。所以……待会儿你就代替礼仪小姐把戒指端上去吧!”
“什么?”她瞬间清醒了过来,“我不太适合吧。”
“有什么不适合的,你不是要当她的伴娘吗?”
“我没有啊——”
“嗳你就当帮个忙好了!时间紧急找不到人了!”
那人将一个托盘塞到了她的怀里,匆忙地说,“我要去新娘那边端戒指了,这边就交给你了哦!”一说完,她立马弓着腰跑到了舞台的对面。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东西。
是一枚镶着大钻石的戒指,漂亮,闪耀。就和陆方纬当时买给她的差不多大小吧。
她看了看台上,苏胥章背对着她,待会将由她端着它上台。而他将从她的手中接过戒指,戴到别人的手上。
“接下来,请礼仪小姐将戒指端上来,新郎新娘要交换戒指啦!”
这环节可以说是婚礼中最令人兴奋激动的,于是下面又开始闹腾起来。
她突然想要临阵脱逃。
谁能来解救她?
她看向身旁,只有一些舞台工作人员,看起来是不能代替她的。
新娘那边的戒指已经就位了,工作人员看着她,冲她示意:“快上台啊!”
说着,就过来推搡着她,她踉跄几步,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台,一点点走到苏胥章身旁。苏胥章的视线始终没落在李奕溪那边,不是看看右边,就是低头看地板。
她能感觉苏胥章并没有订婚的喜悦,只是她不知道这是否跟她有关?
是因为觉得真面目被戳穿了,他在忐忑不安,心里不舒坦吗?
她不知道,但也不想知道,她只想完成自己的任务,然后不顾一切离开这里。
司仪气沉丹田隆重宣布:
“好!现在,我们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苏胥章没有动,李奕溪那边率先拿起戒指给他戴上了戒指。
然而,苏胥章还是一动不动。几秒后,底下开始出现了窃窃私语和小小的骚动。
司仪显然也发觉不对,便拿起麦克风提醒道:“新郎,现在轮到新郎给新娘戴戒指了!新郎可能害羞了,来,我们给新郎一点掌声鼓励一下好不好!”
得到指示,底下立刻发出比之前更热烈的掌声,久久不息,像是他不行动就不肯停一样。
她看见苏胥章终于动了动,转身欲拿起戒指,却倏地愣住,手上的动作也随之停住。
怎么回事?
她微微抬眼,看见苏胥章盯着她,眼里满是震惊和不敢置信。
不知怎么,这眼神让她无端心慌起来,她垂下眼帘,将托盘又往前递了递。
这回,苏胥章没再犹豫,拿起了戒指。就在戒指被拿起的瞬间,她终于忍受不了这种窒息的气氛,转身向台下走去。
身后的司仪又大声说着:“来,大家举起手中的酒杯——”
场内的灯都打在身上,她满目只有刺眼的亮光,看不清前方的路。直到走到阶梯前,她模糊看见有个高瘦的人影隐在暗处。
她眯起眼,那个人从暗处走出来,一身黑色西服,手从西裤兜里抽出来,向她伸出手。
是傅延飞。
他一言未发,只有凝重的脸色显示他的关心。
“让我们一起祝福这对新人,喝光杯里的酒!”
她起步走下台阶,但因为看不清阶梯,脚一崴,猛地向前扑去!
“啊——”
她惊呼了一声,被傅延飞牢牢地抱住了。
还好现在的注意力都在台上,应该没有人关注到这一幕吧?她想。
一个流程结束,口号又换了一个,他们规律地喊出:“接吻!接吻!接吻!接吻——”
她惊魂未定地抱着那个强有力的臂膀,脚蹬了几下,似乎触不到坚硬的地面,她前后划了几下,惊讶地发现自己双脚竟是悬空的。
个子不是白长的啊。
“放我下来吧。”她说。
这个拥抱让她不适应,太过亲密了。
傅延飞依言放下她。他单手插兜,看向台上的一对璧人,问:“回去吗?”
“嗯。”她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球一样,无精打采。
二人正欲走,李奕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在这里我还要感谢一下我的两位伴娘——对,就左侧舞台有一位,灯光师麻烦打一下光。”
然后立刻就有灯转过来照着她,众人的视线齐齐看向她,她只好停住脚步,心里想给她磕头了——拜托您了,放过我好不好?
“我还没给伴娘红包呢,你们一定要等我们过去敬酒哦。快回座位上吃点东西吧,大家也一定饿坏了吧?接下来就请好好享用美食吧!”
刚刚还不见踪影的礼仪小姐这时候就出现,走上前来给他们引路。
他们只好回到座位上,同桌的人又过来搭腔:“原来你和李小姐关系这么好啊!”
“……”她勉力挤出个微笑,说不出她们今晚才第一次见面。
大约是李奕溪和苏胥章两个人名气都大,一直有人来试听打听他们的事情。她烦不胜烦,只好借口去洗手间遁了。
她在洗手间里给傅延飞发消息,傅延飞已经去取她的披肩了。
虽然李奕溪让她留下等他们夫妇二人来敬酒,但是她实在一刻也不愿意呆了。等傅延飞说拿到披肩来接她时,她才从洗手间出来。
一出来,她看见那个不应该出现的人站在外面。
周围来往的人不少,来去匆匆,有人认出苏胥章,和他打招呼,他点点头应付完,想和她说话。
“小雅,我们能谈谈吗?”
她摇摇头,面对着他的脸实在没有说话的力气,转身想走。
“小雅——”
苏胥章伸手想拉住她,突然一个身影横在了她的身前,将她护在身后,掩得严严实实。
“小飞?”
“她累了,我要送她回家休息。”
傅延飞说完,将手上的披肩给她披好,然后扶着她走了。
“车呢?”
“停在外面。”傅延飞抬了抬下巴,给她指方向看过去。“我让司机先回去了,我来开车。”
里外温差太大,尽管披肩暖和,但走到室外的瞬间她还是瑟缩着身子。傅延飞看到,将西装外套脱了下来。
“你自己穿着,不然你感冒了怎么办。”她拒绝。
“你也把我想得太脆弱了。我现在可是大男人了。”
傅延飞不理她的反抗,将外套罩在她上,她瞬间被温暖包围,鼻尖嗅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应该是造型师给喷的香水。
“小雅。”
他们回头一看,苏胥章竟然追了出来,似乎是一路小跑的关系,他有些微喘,不断呼出白色的雾气。
“小雅,这件事真的很意外,我们能不能聊聊——”
“苏总,有什么事周一再说吧,现在不是工作时间,我想我有权拒绝你的要求。请原谅我没来得及准备红包,改天我会补上的。”
许颂雅礼貌地说出了这句话,但话语里的冰冷决绝显露无疑。
苏胥章再也说不出话了,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上车离开。
“真是痴情呢。”
身后有个慵懒的女声响起。
苏胥章没有回头,他看着汽车终于消失在视线里,面无表情地开口:“你满意了吗?”
那人拖着懒洋洋的音调说,“不能说是满意,应该说——痛快。看见你们这么难过,我挺痛快的。”
闻言,苏胥章嗤笑一声,面露嘲讽。
他转过身,李奕溪站在他的身后,双手环胸,婀娜多姿。她披着黑色貂皮披肩,艳丽的脸上尽显得意和残忍。
“如果你现在活着的动力是摧毁我的幸福——”苏胥章冷笑一声,“那么你成功了。”
然后,他看也不看她一眼,从她身边走过。
“苏胥章!”李奕溪的语气陡然生变,她咬着牙,恶狠狠道,“别忘了,这是你欠我的。你害我失去幸福,你也一辈子都别想得到幸福!”
“我说过,你已经成功了。恭喜你,苏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