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始作俑者

在成为蒋舒予学生的几个月里，她原本万分欣喜，蒋舒予在学界的实力和影响力自然没得说，选择成为她的学生一方面是个人魅力所吸引，另一方面，跟着她做项目可以多赚一点钱，手头也能宽裕一些。
然而所有的憧憬和热爱最终在一次次被质疑和反驳中消耗殆尽，坦白说，读博的几个月里张萌萌的压力从来没有这么大过，头发大把大把地掉，时常精神崩溃嚎啕大哭，失眠更是家常便饭。
甚至前一天她几乎整宿没睡在将最新的进度完善后发给蒋舒予，可是又被全部否定，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程屿找到了她，当时张萌萌正在气头上，便答应下来。
事后，张萌萌冷静下来仔细盘算，蒋舒予并非是在故意刁难她，问题确实出在自己这边，人往往是越紧张就越容易出错，因为担心被蒋舒予批评，她又好几处错误都是粗心导致的。
很快她就后悔了，在坐上程屿的车前，张萌萌终于狠下心来：“程老师，对不起，我不能帮你这个忙”。
“这事可不是你想拒绝就能拒绝的。”程屿目光忽然变得狠辣：“如果你选择在这个时候退出我就把这件事告诉蒋舒予，一个出卖导师的学生谁敢要，你还想毕业？你的档案我上午看过了，你父母都是农民，辛辛苦苦把你供到博士，钱没少花，学位还拿不到，你就这么报答他们？”
见张萌萌开始犹豫，程屿又添了把火：“我也不跟你藏着掖着，我们家在南大是有后台的，只要你帮我这个忙把蒋舒予赶走，我保证今后所有奖项、奖金都是你的。别担心，她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程屿的话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张萌萌。”说这句话的时候，张萌萌脸上硬挤出一个体面的笑容，心里只有后悔。
“哦。”程屿不等她把话说完便敷衍过去，把旁边座位上的包拿起来，叫她坐下，颇有施舍的意味。
张萌萌坐过去，程屿和向晚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仿佛身旁坐着的是空气，她尴尬地恨不得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程确认事情万无一失之后，把面前的几道菜往旁边一推，叫张萌萌把电脑放上去，按照之前说好的去做。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悔意，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张萌萌只有照做，握着鼠标的手不情愿地点开被她藏在的草稿箱里的文章，低下头，深呼吸几次后，按下发布按钮。
程屿整晚紧绷的脸终于在这一刻露出得逞的笑容，她的视线重新回到向晚亭身上：“接下来轮到你了。”
向晚亭刚发送一条信息，紧接着晃了晃那手机的手，答道：“妥了。”
显然，程屿对向晚亭没有一点信任，她拿起手机亲自登录校园论坛，在看到不断出现并显示在最上层的抹黑蒋舒予的贴子后，她这才放心，举起手边的酒杯：“合作愉快。”
与向晚亭碰杯后，程屿看向张萌萌，等着她一起庆祝，张萌萌抿紧嘴唇，眼神躲闪，因为隔音效果好，包间里安静得能听到她粗重的呼吸声。
程屿轻咳几声，张萌萌不领情，不知过了多久，张萌萌猛然起身，红着脸，怀抱电脑跑了出去。
留在包间里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别管她了，吃菜。”
之后两个人闲聊几句，没再说起这件事，蒋舒予看完监控录像，合上电脑，心里五味杂陈。
在张萌萌亲口说出名字前蒋舒予还能骗骗自己，或许两个人只是长得比较像，可是现在她实在不能说服自己。
她曾经在张萌萌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勤奋、踏实 、眼里带着不服输的劲儿，为什么她要背叛自己，难道自己的偏爱在别人眼里都是负担吗？
蒋舒予窝在沙发里，思忖半晌，给表彰大会的负责人发了条信息——不好意思，我考虑过了，表彰会我会去的。
周添用同样的方式找出始作俑者，然后在载周培尧回家的路上把事情经过如实汇报给他。
“程屿？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周添透过镜子看向坐在后排的周培尧：“是程老板的独女。”
“怪不得。”周培尧嗤笑道：“程老板吃过没文化的亏，所以才想尽办法把女儿送进高校，就为了说出去体面，是个知识分子，以为这样就能让人刮目相看了，可惜她根本不是那块料，还得我亲自跟他聊聊。”
程老板是周氏的客户，年轻的时候孤身一人来到南城闯荡，吃了不少苦才拥有现在的家业，现在的他事业有成，家庭幸福，多少人都羡慕得眼红。
只是他的出身和学历始终被圈子里的人瞧不起，为此他出资建学校，花重金让女儿坐上大学老师的位置，这才让人对他高看几分。
周培尧用处理工作的手机拨通程老板的号码，即便是他的工作号也鲜少有人知道，等了几十秒对方才接起电话，因为是陌生号码，打招呼的口气不算友好。
周培尧不怒反笑：“程老板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对面沉默几秒，显然是在脑海里搜寻这声音的主人，后知后觉道：“周总，你这不是为难我老程，我一大把年纪了，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情趣，说起来我还正想打个电话问候一下老周总，他最近身体怎么样？”
提到周世则的时候，他语气比刚才恭敬了几分。
“劳你费心了，之前刚接手公司的时候还要他多指点，现在老头子已经放心地把公司交给我了，身体比以前硬朗多了，现在整天想着吃喝玩乐，日子过得像神仙一样，我都羡慕。”
程老板感慨：“那就好，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是啊。”周培尧小声重复着这句话，随后话锋一转：“程老板把女儿送进南大费了不少功夫吧。”
程老板被这问题搞得摸不着头脑，一来他从没有带女儿见过周家人，二来这事虽然大家心照不宣，不过拿到明面上说的，周培尧是第一个。
“没，没有，还是她自己争气，去年留学回来刚好看到南大的招聘信息，本来是不抱希望的，就想叫她去试试水，没想到运气不错，顺利入职，可给我们程家光宗耀祖了。”程老板说得激情澎湃，差点连自己都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