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重温

餐食简单实在，一大锅白粥，一簸箕馒头窝头，一大碗腌渍海带，拌了辣子，还有一大盘咸鱼干，林林总总各种鱼都有，银鱼和梭子最多，晾晒的柔韧劲道，入口咸鲜，极下饭。
上桌的除了青筋茂，船上的水手舵手十几人，不论贵贱都来了，全无龙船上那种等级森严的界限，一大堆人大吃大嚼，喝粥咕噜噜的声音此起彼伏，很是热闹。
最让时袖惊喜的是小倩也在船上。
夹在一群大男人中争抢吃食，她们两个很不习惯，索性各自端着一碗白粥，溜到饭厅的角落，寻了两只小凳，相对坐下慢慢吃起来。
“袖姐，从上次你们要去和水师对战，把我留在大屿山，这都多久没见着你了。”小倩小口吃着热粥，眉眼间有点委屈巴巴。
“明知道出去要打仗，带着你做什么呀。不过你怎么也上这条船来了，昨晚我刚上船的时候，也没见你啊，你这丫头，明知道我来了，非等着饭口才肯出来。”时袖轻轻吹着粥，笑着说。
“哎袖姐，你可不好这么冤枉我啊，都是张舵主吩咐的，昨晚你上船之后很快就回房了，张舵主过来找我拿了几件你的衣裙，特地交代不许过去扰你休息的，让有话天亮之后再说，我才一直憋到现在，刚准备早饭的时候看你和他在船头说话，我一直远远看着，都没敢过去。”小倩越说越委屈，眼圈竟然有点红了。
“傻丫头，怎么逗你一句还哭了呢。好了好了，不说了，吃粥吧。”时袖也不再说话，低头静静捧碗吃起来。
期间过来一个小厮，送来一碟咸菜，海带咸鱼各一半，整整齐齐码在小碟子里，放下时低声说了一句：“这是厨房那边另盛的。”而后迅速低头走了。
时袖回头望了一眼大饭桌，对上张保含笑的眼睛，回之一笑。
“袖姐，你和张舵主，现在怎么样了呀？”小倩胡乱吃完，迫不及待的追问起来。
哪怕亡命天涯，八卦之火也绝不熄灭。
时袖就着小菜，不紧不慢吃完粥，而后把水师大战之后的种种遭遇都和她讲了一遍。
别的还罢，倒是藏书室中的那个吻，听得小倩面红心跳雀跃不已。
这船上除了他们自己，还无人知道她在入伙之前，曾和他有过一夜之情。
“……然后呢？然后呢？回这条船上之后呢？”小倩胖乎乎的脸蛋儿红扑扑的，挑着眉毛追问。
“然后我就坐这和你喝粥了呗。”时袖好笑的看着她。
大饭桌那边也安静下来，众人陆续吃完离席，厨子正在收拾碗碟。
小倩很失望的哦一声，垂下脑袋，慢吞吞捡起碗碟，也往后厨送过去。
走了几步，又不甘心似的，端着碗碟折回来，贴耳低声说：“虫爷人都没了，袖姐你如今是自由身了。”
时袖生生被气笑，作势要打她，小倩见状一溜烟跑厨房去了。
张保笑着走过来，拉她站起，看着小倩的背影说：“这小丫头昨夜跟在长老们身边，前前后后追问你那边起火的事儿，还嚷着让人去救火，我走得的时候怕她留在岛上出事儿，索性让人一起给带回船上了。”
“多亏你。”要真的留这孩子在岛上，郑家那些老头子见她跑了，少不得拿她泄愤。
当初小倩跟着父母的米艇出海遭劫，她爹娘年迈，经不住熬打，虽然答应入伙，支撑没几日也都先后去了，留下她像一只待宰的小羊羔，一群饿狼虎视眈眈盯着要扑。
时袖看她可怜，当时七爷还在，就去和七爷说这孩子年纪还小，配人等几年不迟，就给要到身边来，一直护着她。
小倩也懂事，感念她的再造之恩，为她鞍前马后任劳任怨。龙船上人情交织复杂，这孩子行走其间，帮时袖打理上下，从没出过大错。
上次杠上乌石二甩飞刀赏花那回，如果不是张保挺身而出，本来她是要让小倩上去的。
这孩子身家清白，不如之前小螺那么会争利，唯独贵在对她忠心，之前无数次被郑虫暴打之后的夜晚，都是小倩含泪给她处理伤口。
后来张保对她的照拂，小倩也都知道，而且对此守口如瓶，她知道露出半点消息时袖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很多时候人前装傻充愣，好像真的什么都不明白一样。
其实这姑娘一直都知道。
“姐妹相见，都聊点什么。”张保嘴角又浮起那种揶揄的笑，撺掇得时袖暗暗不爽。
这人真不是好东西，怎么好像把刚才的话都听去一样。
“小倩说，她听见你的这帮弟兄都不大喜欢我，让我警醒提防着些，小心别一个不留神，被扔海里去。”狠狠瞪他一眼。
让你笑，哼。
张保开怀大笑，牵起她的手就往楼上走。
楼上有卧房。
楼下顿时响起一片口哨怪叫声，激得时袖脸红到耳后，手被攥得紧，根本抽不出来，只好以另一只手扶额，借袖子遮住绯红脸颊。
回身关上门，将她抵在门上。
“怎么，这位姑娘，非得从别人手里抢的才肯笑脸相迎，如今我自己送上门来，你倒拿捏起来？”张保抬起她的脸，迫她直视他的眼睛。
一张俏脸含羞带嗔，漆黑的眼眸如幽幽深潭，看得他浑身血液翻滚。
这是在他的船上，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要这个女人，不必遮掩，不必顾忌，不必畏惧。
喘息之间，栀子香气萦绕，整个世界无限向后退去，只剩下唇齿间的香软甜糯。
衣裙渐次落地，她被拥在怀里，只觉得他胸膛滚烫，呼吸炙热，腰间一紧，被他抱起，就势双腿轻轻环住他腰，低头回吻。
抽去簪子，长发散开，凌乱披散在他坚挺脊背上，他的背肌结实，当中一条深深的脊沟，汗湿水亮，乌黑的发丝洇湿纠缠其间，旖旎无边。
“……轻一点……”
“……好……”
二人再次出现在甲板上时，一抹夕照已经映上白帆，整条船笼在玫瑰色的暖光中，海面微波，清风拂面，是个春日的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