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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山南

花魁转行女海盗 24.5万 2024-03-08 19:12
昨天日夜兼程,远远绕过白龙尾,清晨海上的薄雾还未散去,已经远远能望见大横港的横断巨石,是波涛中一块凝滞的黑点。
巨石如屏,兀自伫立海中,屏风一样将港口护卫在后,横断巨石本身是一座礁石小岛,万年波涛与地质变化的刀斧神功将其塑造成利刃朝天的斧头模样,周围暗礁密布,大船不得过,后面的港口倒是一派祥和,柔软的白色沙滩一直顺延进远处的墨绿密林。
如果不知根底,很难将眼前美景与恐怖的海盗巢穴联系起来。
十三艘大船都远远下锚,一条沙艇先上岛通报,按照规矩,为客拜访别帮老家,不着片甲,不带寸兵,以示尊重。
如今情况特殊,真让他们一行人手无寸铁入蓝旗大本营,一旦生变则万劫不复。
小钉子的舢板很快被岸上的人控住,几个人将他围住,套上头套,然后快速带进密林,消失不见。
时袖远远在大船甲板上看着,心有些揪起来。
都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虽然红蓝两家并未翻脸,可她敢来这里,赌的是麦有金的贪。
如果那胖子像之前对不列颠贡船那样不敢下场,或是有了其他异动,不敢保他不会动小钉子啊。
他们是海匪,又不是什么讲究人。
决定来山南的时候,这些人于她只是一些人头和数字,可两天两夜相处下来,这些性格迥异的汉子与她一道喝酒、吃饭、开赌、耍宝……他们于她,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小钉子临走之前宽慰她说:“袖姐,不用挂心,咱们这样的人,下海的那刻起,命都是悬起来的,多活一天是老天赏脸,哪天那根线断了,也怨不着谁,只能怪自己当初没挑好道。”
昨天对推了几轮牌九之后,小钉子就不叫她龙嫂了,她当时点了几个门道给他,给那傻孩子乐得直蹦跶,之后一直袖姐袖姐的围着她喊,从小倩那知道她洗澡的皂粉不多,专门去别的船上偷了几盒子给她。
问他从哪来的,他说保仔讲究这个,在每条船上都藏了一些,以备不时之需,他虽然不怎么用,但知道都藏在哪儿。
合着是偷张保的,险些没把她和小倩笑死。
“放心吧,小钉子肯定没事儿,”张保揽住她肩膀,将她拥进怀里,“麦有金就算真有异动,也得把我们都骗上岸再动手,单单弄死一个传信的,能得什么好处。”
他始终不信麦有金,可放眼望去,确实也无更好的办法。
昨天路过黑旗海域,大家枕戈待旦,都有些提心吊胆,这支船队去围猎一般的商船不在话下,哪怕遭遇水师他也有把握全身而退,可如果真被黑旗的人发现,倾巢而出狙击这十三条船,他真的是半点胜算也没有。
就如她之前说的,随机应变吧。
半晌之后,沙滩上出来一个人,用长竹竿挑着一枚蓝色的小旗子,划着圈儿挥舞了几下,然后把竹竿插在沙滩上。
“让从那边上岸,”张保示意放下舢板,“留一半人在大船上,有个退路。”
“嗯。”时袖挽着他的手,下舷梯,跳上沙艇。
小船不比大船稳当,小小的风浪就很颠簸,时袖蜷腿坐在船头,一会儿工夫肩膀裙角都被打湿了,早春清晨的海水很冷,湿哒哒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张保在旁边尽量护着她,帮她挡着风浪,身上湿的比她还多。
十几艘小船陆续登岸,竹竿旁边盘腿坐着的那人忽然起手一声呼哨,后面的密林中顿时冲出几十条人影。
时袖心里一惊,然后就看清这些人并没亮兵器,而是每人手里都拎着几个黑布袋子。
“他家倒是守旧,规矩一样不少。”张保冷哼一声,默默握住时袖的手。
下一刻,黑罩子兜头套下来,世界一片黑漆,只能听见周围的声音,还有手被他紧紧握住。
有人过来嚷了句什么,很重的口音,时袖有点听不懂,但猜出来了,应该是让他们两个松开手。
她听见张保骂了一句,然后恶狠狠的说:“松不开,有种你把小爷手给剁了吧。”
那人又嘟囔了些什么,而后终于作罢,众人开始走路,再也没人过来和他们说话。
本以为被蒙着头,会跌跌撞撞走得艰难,没想到脚下始终是柔软的沙地,手被紧握在张保手里,走得很稳,没有障碍磕绊。其间他的手指摩挲着她手腕内侧一处疤痕,起初她以为他在写字,后来发现不是,应该就是在无意识反复刮摩。
什么都看不见闲的吧。
你当这是盘核桃呢,真是的。
一行人走的虽然不快,可行进并不凝滞,身后的涛声渐渐远了,一阵鸟鸣之后,竟然隐隐听见打铁的锵锵声和人声喧嚣。
很明显的转过几个大弯,脚下变成坚硬的砖石地面,周围的气味也变了,很重的卤煮酱香和潮湿霉烂味儿混合着扑鼻而入,让人有些作呕。
头罩猛地被薅掉,白亮的光线刺进眼睛,时袖下示意抬手遮住眼睛。
其实这是室内,光线并不刺眼,适应片刻之后,她便能看清室内的陈设布局,最先入眼的,是上首处那张金灿灿明晃晃的明漆榻子,麦有金像一摊肥肉似的瘫躺在上面,手里抓着半截猪蹄正在大嚼。
张保看他那副故作超然的样子哼笑一声,转头看了看四周,信步走到鸟架前,吹着口哨斗几下画眉,然后笑了一声开口说:“麦老板,好歹是远道来了客,堂堂蓝旗大帮,就这么个待客之道?”
麦有金闻言好像才看见地下站了一群人似的,也不装了,猛咽一口猪蹄的,噎得直翻白眼,索性把剩下的连骨头带肉都扔掉,口齿含糊说道:“啊呀!来了呀!保仔你别挑理呀,谁家门口来了外人,不都这么办的么?”
时袖暗暗翻个白眼,说:“麦老板,你一年去大屿山十几趟,哪一回给你又蒙头又绑手了?”
除了她和张保,其余十几人都被反捆双手,头套虽然除去,却还没松绑。
“龙嫂你这么说……唉……那不是情形不同么……不同哈……”麦有金应该是想坐直了说话的,可挺了一下身子,没起来,又倒了。
张保:“你特么把刀都下了,解开说话不过分吧?”
麦有金连忙示意,众人一一松绑。
他终于挣扎着坐直,觉得自己气势要再盛一些,厉声说:“两位为何过来,你我都心知肚明,可眼下局势很棘手啊,赤旗和黑旗的人,都在外面玩命找你们,来我这,怕也护不住。”
时袖笑说:“麦老板,都说富贵险中求,听说上次老郭从不列颠的贡船上搬回来十几箱黄货,把你气得三天水米不沾?”
麦有金闻言脸色一变,心里暗骂郭婆带,不是说搬回来两箱么,果然那死书生嘴里没个靠谱话儿,净骗他。
“那一单你当时没胆量入伙,之后再多的金银珠宝也和你无缘,后悔死了是吧?这一回,我们上门来邀你合作,你要再给推走了,那错失的,可远不止几箱黄金白银那么简单哦。”
一看他那暗自愤恨的眼神,她就知道蓝旗和黑旗那边,不是铁板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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