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手臂

“是！”林郁翔好不容易把字挤出口，便连忙把刚刚写的纸塞进口袋，跟着张尚明离开了E栋国宅。
张尚明一路急驶往署立基督医院，林郁翔扶着陈大为坐在后座，陈大为闭着眼睛看起来像是昏了过去，他一边注意路况一边思考刚刚看到陈大为的样子，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但是他又说不太上来。他从后照镜观察着陈大为，发现陈大为除了冒血的右腕，就连左手腕也有好几道新旧交错的割痕，他原本猜测陈大为大概是个左撇子，但现在连左手都有刀痕，他就无法肯定陈大为到底是惯用哪一手了。
再者，陈大为的体格看起来还算壮，可是双颊却凹陷得惊人，眼圈很黑，嘴唇有点紫白，像是好几天没睡觉似的，感觉不合常理，假设他已经有一段时间处在精神耗弱的状态，那么不只脸颊，身体应该也会跟着消瘦才对。张尚明努力思索到底是什么地方让他觉得不对劲，他的目光扫视着后照镜映出的陈大为，看见林郁翔似乎是为了安抚陈大为而轻轻捏着他的臂膀。
“是手臂……”张尚明恍然大悟地喃喃。他握住陈大为的上臂时，如果不是亲眼看着，他会以为捏到的是一块海绵，按下去却没有弹性，就算是个垂垂老者，肌肤也不至于如此凹陷。
“什、什……什么？”后座的林郁翔听到张尚明的声音问道。
“没事，医院快到了，你看他还有呼吸吧？”张尚明按下心中的疑问，转移话题。
“嗯！”林郁翔点点头。
张尚明转着方向盘，把车子停在医院急诊室门口，他让林郁翔先把陈大为送进里头，自己停好了车才跟着进去，已经有几个护士在帮忙处理陈大为的伤口。
“那个家……陈大为割腕很多次了吗？”张尚明站在旁边，用手肘顶了顶林郁翔。
林郁翔点点头，“不……不是、是第一、一次……了。”
“从戏停拍后就这样吗？”
“啊唷！怎么又是你啦？”突然一个拔尖洪亮的女声从后方传来，张尚明转头，看到一个身材肥胖的中年女人，满头卷发戴着金边眼镜，看起来有点气冲冲的。
那个女人越过张尚明跟林郁翔，直接走到陈大为的旁边，也不管护士还在包扎伤口，她一个肘击就把其他年轻的护士给撞开，“你是『丢搞』还是『头壳拍企』啊？三不五时就在那边割手！这样是有给他很爽腻？又不是中学生了还在干这种事情！”
胖护士一来就大呼小叫的吼个没完，急诊室里的人都望向他们，张尚明正想上前制止那胖护士，马上就被另外一个年轻的小护士给挡在前头：“你别插手比较好。”
张尚明低头看那名小护士，年纪看上去不过十几二十岁的样子，戴着一副黑色粗框眼镜，一头长发拢在左侧扎成马尾，神韵倒是跟杨瑞昕有几分神似。嗯……如果杨瑞昕在就好了，至少急救完可以直接送回办公室，不用在这种小急诊间里瞎等，张尚明忍不住这么想着。
“先生？你有事吗？”小护士蹙眉打量着张尚明，不明白这位大叔的视线为何死盯着她。
“呃，没有。”张尚明收回视线，把目光转向胖护士的背影，在胖护士喋喋不休的炮轰下，陈大为的手已经被包扎好了，而且纱布也收得很漂亮，一看就知道是老经验的资深护士。
“其实护士长是他的忠实粉丝啦。”小护士开口。
“护士长？喔，你说的是那个……嗯，帮忙包扎的护士？”张尚明差点就要脱口而出“胖女人”，还好及时把嘴边的话吞回去。
“是啊，护士长每次都故意装做骂人的样子，其实是想亲自为偶像包扎啦，大家都知道。”小护士顿了顿，“你一定觉得很奇怪，说到偶像的话，应该都是电视上那些演员啊、明星啊，怎么护士长的会偶像居然是个平常根本不会在电视上出现的导演。”
“是有点奇怪。”张尚明附和，虽然他觉得这些八卦很无聊，不过碍于对陈大为认识不深，目前相关的讯息都只好囫囵吞枣，好运一点也许能捞到些有用的讯息。
“就是啊，听说啊，护士长很年轻的时候见过陈大为一眼啦，那时候陈大为好像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编剧，从此就『煞到』他了，每一部只要有他编导的戏，护士长绝对必看欸，你说夸不夸张？”
“嗯……”
“而且啊！”小护士像是开了开关，自顾自的说了起来，“自从他来我们院里后，护士长就超兴奋的，成天都在期待可以看到陈大为，但想也知道，一个神经病哪可能天天来医院？来了要干嘛？护士长就整天巴望着他来院里，所以只要他一出现就会像现在这样咯！听别的学姐说，护士长好像很像趁着他病得不轻的时候接回家照顾耶，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就是像当他老婆耶，天啊，就算陈大为不嫌弃，但嫁给一个神经病也太莫名了吧！”
“他什么时候来这间医院第一次就诊的？”张尚明问。
别人的八挂最有趣，不过张尚明根本没兴趣听这些，倒是小护士刚说的内容让他彷彿嗅到了点什么。
“喔，就他第一次发疯被送来这边啊，K台的老板也有来喔！而且他给了医院很多钱要我们不能说出去，所以好像新闻也没报的样子。这样话说回来……嗯？那你怎么知道的啊？”
“你说第一次发疯？所以之前？被送来？那他割腕也不是第一次了吗？”张尚明连番质问。
“呃，对啊。”小护士有点吓到的样子，“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送进来的，反正就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很多人陪着，然后过了几天就出院了，之后就三不五时会出现在这里，因为割腕，啊，就是你旁边这个男生送他来的嘛！”
张尚明转过头看了林郁翔一眼，林郁翔则点头以示小护士说得没错。
“好啦好啦！没事的都给我回去自己的岗位上，医院不是请你们来逛大观园的！”帮陈大为包扎的胖护士长开口吆喝，其他护士们喏声答是，便赶紧离开陈大为周边，刚刚跟张尚明八卦的小护士也一样，以免挨骂。
现在病床边只剩下张尚明、林郁翔，还有胖护士长。
胖护士长目光扫了一圈，才停在张尚明跟林郁翔身上，她看着林郁翔，“你……喔，就是每次都送陈导演来的那个小弟。嗯哼，至于你，又是谁？为什么站在这边？你是家属吗？不是的话请快点离开喔！”
张尚明对着胖护士亮出证件，“我是张尚明，我怀疑陈大为跟一宗失踪案有关，需要他协助调查。”
“什么？你没看到陈导演的样子吗？”胖护士一个箭步挡在陈大为面前，“他现在是病人，需要好好休息，就算你是警察也不可以这样，有没有公德心啊？”
胖护士的反应有点出乎张尚明意料之外，看来刚刚那个八卦小护士说的还真有几分可信，不过他可不是个多有公德心的人，张尚明伸手推了推胖护士的肩膀，“请你让开。”
“不行！”胖护士尖声拒绝，一动也不动的站在原位。
张尚明叹了一口气，一脸为难的看着她，“既然这样那就不客气了。”
“什、啊……！”
“警、警……警察大、大大哥住……住手！”
张尚明踏出步子，同时伸手拽着胖护士的胳膊，顶背一使劲就对她来个过肩摔，“磅”的一声，胖护士四脚朝天摔得结实，速度之快连一旁的林郁翔要喊停都来不及。
这一摔不得了，急诊室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身上，胖护士狼狈的撑地爬起，她环顾四周，只见每个跟上对上眼神的都秒速避开，连门口警卫也是，一声都不敢吭，也没有要来帮忙的打算。
“不好意思，得罪了，我想您应该还有很多工作要忙，不如您先回去。”看胖护士满脸胀红，张尚明便自认好心的帮她做个台阶下。
胖护士楞了楞，哼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走离急诊室，过了几秒，突然有人“噗”了一声，接着所有人都大笑出声，彷彿刚刚看了一场喜剧。
张尚明见状也只是耸耸肩，完全不觉得自己刚刚做的事情有何不妥，他拍拍林郁翔，“你刚刚那些如果还没写完的话，你找个地方继续写，把陈大为带着，我去办件事，等等十分钟后在我车旁边等。”
“好……”
林郁翔顺从的点点头，便扶起陈大为离开，张尚明则径自走到门诊大厅，找了部电梯按了六楼；根据张芯芯提供的资料，白海锋就住在六楼的六一八室。
上到六楼，张尚明很快就找到六一八号房，门旁的墙上只挂了一张牌子，上面写着“白海锋”三个字，看起来是间单人病房。张尚明举手敲敲门，但里头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传出，他等了一会，便把手伸向门把、试图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