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陛下的旨意

刘太监提醒道：“当上宫妃并非那么糟糕。若不用侍寝，日常只需去中宫请安喝茶便可。这至少比您之前每天在案牍上忙碌六个时辰要轻松。”

众所周知，大理寺的柳承风努力奋斗，每天保底工作六个时辰，除清明节外一年无休。无论是朝野上下，若有一天听到柳大人累死在衙门里，也不会对此感到太震惊。无人料到会发生如今这般局面。

柳承风问：“那我们去做什么呢？”

刘太监回答道：“去侍寝。”

柳承风一脸无奈。见他如入土的表情，刘太监唏嘘不已，看着前方恢弘大气的宫殿，清了清嗓子。

“宣政宫到了。您对这里很熟悉，也知道从来没有过妃嫔在此侍寝。或许有个时辰掌灯使就叫人来接您回寝宫了，您无需太担忧。”

柳承风：“那为什么需要我来这里？”

刘太监：“这是陛下的旨意。”

柳承风挣扎道：“现在已是秋收时节，陛下难道如此清闲吗？旱灾那些朝折已经批复了吗？各番邦来朝的事宜都妥当了吗？”

刘太监：“大人无需多言，这都是命。来吧，送大人进殿。”

几个宫娥一拥而上，用一床锦被把她裹得严实，用力扛进了宣政殿。当他们把她放在一张罗汉床时，发现她的脚已经冰凉，便给她加了一床被子，告诉她若等不到就歇息，然后关上殿门离开。

宣政殿后殿里，只剩下柳承风一个人。

这个地方对她并不陌生。上个月，她为一桩皇亲外戚强抢民女的案子，上奏折，里面直指皇帝应以身作则，今年少纳后宫。那时候，她如疯狗一般追着皇帝谏言，气势逼人。

可现如今。

柳承风低头看了一眼罗汉床上镶嵌的金丝铜镜，绷不住的“铁面”变得无措。

"这真的不行，皇帝看到我这副模样肯定要发火。"柳承风嘟哝着从被子里慢慢挣扎出来，赤着脚，跪在地上。

半个时辰过去了，她依然在那里跪着。地下有暖气，所以并不觉得太难受。可是殿里似乎还烧了一炉香，再加上她刚从牢里出来，头晕脑胀，实在很难让人保持清醒。皇帝迟迟未至，柳承风的眼皮也越来越沉重。

在恍惚中，她慢慢靠着柱子滑下。忽然有人推门而入，满腹的怒气似乎要化作千百句毒骂。但那人突然停住脚步，冲过来抓起她。

"荻！"他试探着呼唤柳承风的小名。

确定她没撞到柱子，那人气急败坏地把她扔回地上。柳承风从梦中惊醒，朦胧地看到一堂皇的身影逆光而立，衣上绣着一条神秘的玄龙。身边传来一阵熟悉的、临怒时的呼吸，她刹那间清醒过来。

"犯官柳承风御前失仪，有罪！请陛下发落。"

她听到了皇帝磨牙的声音。她心想，自己是不是要完蛋了。当年皇帝砍他亲叔叔们的时候，也是这种节奏啊。她没想到这日子会这么不顺，要是知道会这样，她早就想死了算了。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皇帝并没有心痛地砍下头颅。过了会儿，皇帝摘下冠冕，竟直接坐在地上，就在离她很近的地方。一低头便能看见彼此的眼神。

"你可知道你现在的模样，简直……"皇帝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疲惫，似乎压着说不出口。

他愣了一会，才说出那让他心痛的话——"你，看起来非常疲惫。"柳承风心头一震，她没想到皇帝会如此评价她。在过去，她总被誉为勇猛的将士，而眼前的她却被评价为疲惫之人。

"陛下……"她犹豫了一下，最后鼓起勇气说道："我是因为蹲了七天大牢，一直没睡好，所以失去了自己的精神。"

皇帝看着她，眼神中包含了复杂的情绪。终于，他叹了一口气道："那你从此以后，就住在冷宫里吧！”

……

从那天晚上开始，柳才人因为触怒皇上而被关进了偏僻的冷宫清岙堂。皇帝不再理会她，干脆把她抛到了脑后，宫里关注她的人也越来越少。

直到有一天，刘太监带着皇帝的口谕走进了清岙堂。那座宫殿位于宫城西边，三面被紫金池包围，距离皇后和皇妃们居住的建筑很远。尽管它也号称“十二堂”之一，却并不是让皇后妃子正经居住的地方。

当刘太监走进去时，他看到左右两边种满了紫竹，穿过一个月洞门，还能望到远处葡萄藤架下一群老嬷嬷们坐在那嗑瓜子。老嬷嬷们看到刘太监来了，马上扔掉瓜子站起来行礼。

没必要客套，刘太监赶紧问道：“柳才人这一个月来休养得怎么样了？”老嬷嬷们回答说：“柳才人休养得很好，刚才她还在拿着扇子去追蝴蝶呢。”刘太监吃惊地问：“柳才人？追蝴蝶？”

老嬷嬷们觉得这没什么，然而刘太监高晟却感到无比惊慌，内心担心柳承风是不是被关在冷宫憋疯了。别忘了，她可是大理寺卿柳承风，人头落地的血腥恶鬼柳青天！居然去追蝴蝶！？

“柳大人！”话音刚落，柳承风不小心歪了扇子，吓跑了正在追逐的凤尾蝶。

扑了个空，她回头看向刘盛，墨玉般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阵，然后忽然笑了出来，“有什么棘手的案子需要解决吗？”

刘盛脸上露出笑容：“柳大人果然敏锐，一眼就知道老奴来找您的原因。”

柳承风接着问：“就是三天前翼王妃的案子吗？放着三法司不用，却找我这个被贬的犯官？”

刘盛点头：“正是如此，翼王殿下不允许外臣侮辱王妃遗体，在太后面前闹得鸡飞狗跳。现在只有您有能力为此案寻求真相。”

柳承风嗤笑一声：“翼王与我势同水火，三法司也是外臣。让我办这案子，究竟是谁的建议啊？”她在心里补充道：一定是把我打入冷宫的那个白痴。

刘盛无言地看着她，柳承风立刻读懂了他的意思。她不怕死，但也不会去自导自演的找死，于是她决定跳过这个话题，问道，“那么此事已经决定了吗？”

“已经决定。”刘盛补充道，“如果您能把这个案子办得圆满，陛下对您今后的处理也会从宽。比如说，给您家里报个平安之类的。”

柳承风无法抗拒这样的利益诱惑，她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说：“那好吧，我接受。事情紧急，我们赶紧去吧。对了，案发到现在尸体还新鲜吗？”

刘盛咳嗯一声提醒道：“这可是翼王妃的案子，在宫中查案，您也应尊重一些。”

柳承风一脸无辜地问：“那么，翼王妃的遗容保持得还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