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之前的宫变,江厌已经知道今天是江梦遥在魏国篡位的日子,但还没抓到。这意味着,他可能还有一线希望——比如眼前的这个孩子。
“我记得,你叫梼杌。”江厌难得放慢了语气,透露出亲切感,“魏国有个女半相,名叫沈姝。她收养了你做义子。想必是想拿你来威胁我。”
梼杌反问道:“我有何能,可威胁到一国之主。”
江厌回答:“何用否认?我暂无子嗣,百年之后,江山定然属于你。”
梼杌轻笑一声,“说这等话,未免可笑。”
江厌上前一步,看到梼杌后退,又停下说:“魏人不杀你,还允许你自由行走宫中,多半也是因沈姝之故。此番若能得生,我会带你先至鞑靼,号令旧部,东山再起。”
梼杌道:“鞑子若肯听你的话,你怎会失败?”
梼杌冷笑道:"呵,我听'小姑姑'说过,她替你提供谋略,是因为你们有协议。等到一统江山后,你会把天下禅让给她。"
江厌脸色沉了下来,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只是个女子,怎能坐得稳天下?她虽聪明,心性却歹毒。我的江山,我会传给我的血脉。幸好,常氏给我留了一条血脉。"
说到这里,江厌似乎有些激动。
江厌继续说道:"为了常氏,我的后宫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继位的皇后。孩子,给你父皇一次机会。当年无法救你母亲,现在,我想补偿你。"
突然,哪里传来噼啪的火燃声,火势似乎越发旺盛,蔓延得更远。
梼杌看着他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江厌愣住了。
梼杌重复问道:"常氏,她叫什么名字?"
江厌沉默了一会儿,梼杌忽然笑了出来。
梼杌讥讽道:"你连她的名字都没在意过,却说心里有她。你们这些人,虽然满口情谊深重,心里却只关心自己的利益。你竟然能如此无情,摆脱一切感情纠葛,这真是可怕。连做生意都要讲个钱货两清,你妹妹付出了那么多,结果在你眼里却不过是一把好用的利器而已。小姑姑,你说是不是?"
突然,琉璃镂花的大门被轰然撞倒,一枚锋利的玉片从殿中飞出,割过江厌的脖子。鲜血飞溅而出。
玉片穿过倒在地上的门板,钉在江厌身后的枯树上,露出了一半梼杌的纹饰。
江厌回过头,看见了江梦遥,她单手拖着挣扎的封逑,手中还拿着另一半玉佩。这枚玉佩正是他们父亲赠给兄妹俩的信物。
江厌捂着脖子,震惊地喊道:"瑶兮!"
江梦遥眼含讽刺地说道:"哥哥,我早就知道了。你还记得朔京后宫里那些妃子吗?这么多年,她们死的死、小产的小产。"
江厌愣住,渐渐露出怒意,鲜血从他的指缝中不断渗出。
他艰难地说道:"你——"
江梦遥没有给他机会解释,转身离去,留下了一片惊慌和愤怒。而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兄妹的关系恶化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从前,她的哥哥一直是家族的希望所在,可她心里清楚,他除了傲慢和英俊的外表,别无可取之处。哥哥去了炀陵,威震天下,但却被昏君羁绊,使得家族成为众人的笑话。
她气愤地质问父亲:“为什么不让我去代替哥哥!即使我死在炀陵,也不会让家族蒙羞!”
时至今日,她已经横扫魏国大半江山,在即将取得胜利的关头把战局交给了哥哥江厌,却被他输掉了。她若是在北燕做皇帝,认为结果定会大不相同。她会杀了洛寒川,率大军南下,创立一个千古霸业。
这时,宫殿里封逑喝得酒意醉眼,如同唤回了当年风华的日子。他大笑着一脸痴迷地望着两兄妹,势要将江厌扶起。他欢腾地说:“藏珠殿!我那舞乐百工哪里去了?前些日子的朔州歌舞都准备好了吗?谁能令朔州侯开颜,朕必当重重有赏!”
“滚!”江厌愤怒中夹杂着一丝惊慌,失血过多使得他的声音颤抖而不清晰。
这时,江瑶砰地一脚踹开了一段正在燃烧的木秦,火焰瞬间顺着殿中帐子扩散开。她毫不犹豫地绕过江厌,一把抓住梼杌的手。
“我会带着太子回北燕收拢残部。你……你就跟着这个昏君好好玩吧。”她决然地说。
在燃烧着的红焰映照下,梼杌回想着藏珠殿的往事,看着封逑笑着从怀里拿出剩下的半瓶死藤酒,强行灌入江厌口中,畅快地说:“为了朔州侯!为了我们永垂不朽的辉煌!”
"姑娘,您似乎中了毒。"江梦遥的脖子上浮现出一丝血丝。她在捉到梼杌后就变得很狂躁,好像被什么东西影响了心情。
"天色都差不多了,输也输了,就算了吧。要是真想活命的话,我听说妙音师太给人剃度的手艺很厉害,躲进空门让她救一救也是条活路。"梼杌的建议让江梦遥冷笑一声。
"谁说我输了?鞑靼诸部可是有我的信徒。你跟我走,回到帝江北岸,我自有办法让你站住脚。"
"不过,您可得先逃出这个宫啊。"
江梦遥趁火灾之机,带着梼杌躲过了禁军,费了好大劲,才沿着一条宫道找到了通往城墙的路。可是,他们又被一片黑压压的禁军堵住了去路。
她焦躁地感觉到像羽毛一样的东西刺进了她的经络里。沿着血脉蔓延,逐渐燃烧她的内脏。
"不可能…西夷百解丸可解天下奇毒。"江梦遥喃喃自语,然而内脏的燃烧感越来越强烈,以至于她的视线开始模糊。
经过一阵剧痛,江梦遥扣紧梼杌的肩膀,停下了脚步。梼杌眼见她如此痛苦,却一声不响地看着她。
"就算是带我走,我也不想当什么王。"
"不是你当王,是我。"江梦遥的话语已经不甚清晰。 "北燕的大军一定会反攻。或许现在这一切都只是她们故意为之诈骗我罢了。"
梼杌被江梦遥一路拖着走,心生怜悯。忍不住说出了实情:"其实呢,三江会投燕是魏主的布局。"
江梦遥立刻停住脚步:"你在说什么?"
"江厌图谋三江会的沈姝,以为他们是真心投降,指挥他们攻打桐州。"梼杌平静地解释。"我突然想起了,'南沈姝'这个名号,据说是您建立的。结果,败就败在了这个名号上。所谓世事无常,也算是应验了吧。"江梦遥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恍如受到重击。她颤抖着双手,眼神中闪过了愤怒、困惑和痛苦。失声问道:"这怎么可能?"
梼杌见她如此痛苦,心中也泛起一丝愧疚。然而他知道,说出真相是他所必须做的。他安慰道:"姑娘,或许,事情还是有转机的。至少现在我们还没被捉到,也许可以找机会逃出去。"
江梦遥显然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已经无法挽回。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头看着梼杌,语气坚定道:"好,现在咱们找个机会逃出去,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