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谁死谁生

在星空下的惊醒，让我仿佛从一个漫长而诡异的梦境中脱身。那个梦里，充满了形形色色、怪诞不经的人和事。最让我心惊胆战的，是梦中那个我深爱的女人，竟然亲手挖出了我的心脏……
我本以为，当我从这场恶梦中惊醒，眼前应该是那熟悉的天花板，或是堆满杂物的书桌。我真切地相信，那些恐怖的情景，不过是我脑海中虚构的幻象。
然而，当我缓缓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璀璨夺目的星空。那一刻，我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和迷茫。
就在我还沉浸在惊讶之中时，一个声音轻轻地在我耳边响起：“你终于醒了......”那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温柔却带着一丝悲伤。我感到胸口的疼痛像被利刃撕裂一般，刚想挣扎着起身，却被一双温柔的手牢牢按住。
这个声音，让我不禁泪水涌出。我努力想要转过头去，看看是谁在我身旁，但那双手紧紧地按着我，没有给我任何转动的机会。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脸庞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是汪海。
“小祯......”我感到泪水沿着脸颊滑落，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情感。在这样的时刻，能与她重逢，这是我做梦都未曾想到的奇迹。
汪海看着我，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别哭啊......”但她的笑容很快被泪水打破，泪水划过她的脸颊。
我试图开口，但发现说话异常困难，声音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汪海似乎看出了我的艰难，她努力不让自己哭得太厉害，同时用左手轻轻覆在我的嘴上：“别说话了......别说话了，乖......”
在那一刻，我的身体仿佛与世隔绝，四肢失去了感觉，仿佛已经不存在。我只能依靠眼皮和声带来表达自己，甚至连舌头都无法自主移动。在这种情况下，我深感不安，心头涌起了一个念头：“我是不是就要死了，或者，我已经死了？”
汪海听见我的话后，脸上露出了勉强的笑容：“乖，别这样说，你不会有事的。”她的声音中透着一种无力的安慰：“你不会死的，乖，别再说话了好吗？”
她的秀发轻轻垂下，划过我的脸颊，触发了我内心深处所有的情感。那一刻，我无法控制自己，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真挚而深情地哭泣。
汪海苦笑着，一边擦拭我的泪水，一边坚定地说：“我已经请了终南山的神医，他很快就会来救你。别害怕，神医很快就会到的！”
我哭着望着她的脸庞，我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小祯，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你究竟去了哪里啊......”我的声音中充满了迷茫和渴望。
汪海轻轻地抿了抿嘴，她的眼角也滑落了泪珠，但她比我坚强得多。她轻轻地抱起我的头，让我枕着她的腿，同时温柔地握住我的手。在她的手触摸到我的那一刻，我才真切地感受到了那只手的存在，感受到了一丝温暖。在此之前，我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手。汪海的声音低沉而充满了承诺：“许言，我不会再离开你了，再也不会了......”
“小祯，我爱你......”我的泪水已然停息，汪海将我紧紧拥入怀中。我靠着她的温暖，轻声呢喃着这句话。我感觉到，此刻的清醒，可能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缕阳光。我想利用这短暂的时光，将心底的话语全部倾诉给她，希望这能让我安详地离开这个世界。
汪海的泪水已无法抑制，她哽咽着，声音低沉而充满情感：“我知道......我也爱你，我只爱你......”
我费力地说：“对不起......我不仅仅爱过别的女人......对不起......”我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奈和悔恨：“如果有来生，我想娶你......”
汪海泪眼含笑：“许言......你还记得吗？当年你把我留在鬼宅时，你就这样对我说的......”
我苦笑着，深深叹了口气：“是吗......”我曾多次询问她，我当年究竟对她说过什么，但她总是含糊其辞。现在，终于知道了这个承诺，却也只能留待来世去实现......
人生的无奈，多么让人感慨！
汪海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整理了一下头发，她的语气中带着一种坚定与决绝：“许言，我已经等了你这么多年。如果你真的离开了，我也不想再等了。如果你真的死了，我愿意和你一同离开，好吗？”
听到她这么说，我的脑海中却首先浮现的是段荣福——那个残忍地捏碎了我的心脏的人。我回想起昏迷前听到的声音，那是汪海的声音。我心中涌起一个疑问：如果我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汪海会和段荣福争斗到底吗？
“我在......”汪海的笑容虽然带着点头，但那笑中透露出的悲凉让人心疼。
“答应我，不要去找段荣福的麻烦......”我吃力地说出这句话，我的声音中充满了恳求：“答应我，好吗？”
汪海眼中充满了困惑和不解：“你真的不怪她吗？”她问道。
我缓缓摇头，声音虚弱却坚定：“我不怪她......她杀我是为了复仇。我能感觉到，她的心底还存有我的影子。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汪海嘴角紧抿，眼神中闪过一丝凌厉：“不......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么我们三个就一起结束这一切！”
我急促地想要喊出她的名字，但剧痛突然袭来，使我重新倒在她的腿上，疼痛让我几乎无法言语。
汪海的手轻轻按在我的胸口，正对着那个被挖开的伤口。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许言......别说话了。你的肺已经受伤，现在还暴露在外面。你越说话，就会越痛苦！”
“不，不要......”我想要摇头，却发现自己连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完成：“我没剩多少时间了，让我把话说完吧，好不好？”
汪海终于忍不住，泪水汹涌而出，放声大哭起来。
我迷茫地望着那片璀璨的星空，心中有种预感，我的生命正走向尽头。
也许，能够在这样美丽的星空下结束生命，也算是一种浪漫。
“嗯，好，你还活着！”汪海伏在我的身上，泪水浸湿了我的衣服。我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这最后的温暖和安宁，但突然，一个突兀的声音打破了这宁静。
“神医！”汪海听到了那如救命稻草般的声音，突然止住了泪水，眼中泛起了希望的光芒，她几乎是在绝望中抓住了一丝生机，喊出了这声呼唤。
我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刚才听她提及终南山的神医，我还以为那只是她在安慰我，没想到竟是真的？
“哎，来晚了一些，不过你还活着，那就有救了！”我只能望向天空，因为我的力气已所剩无几，无法转头去看那位所谓的神医。但从声音判断，他应该是位年岁颇高的老人。
“神医，求您了，一定要救救他......”汪海突然用力将我推开，似乎是在挣扎中做出的动作。我猜想，她此刻应该是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地恳求着。
终于，一位白发苍苍、发髻高束的老人出现在我的视线中。他身穿青色道袍，下巴上垂着长长的山羊胡子，整个人透着一股仙风道骨的气质。
“求您了，救救他！”汪海跪在他的身边，泪眼朦胧地乞求着。
“我救他是可以，但是......”老人的话语突然转变：“你能给我什么好处呢？”
“我......”汪海愣了一下，随即紧抿着嘴，坚定地回答：“只要您能救他，无论您要求什么，我都愿意！”
老人咂了咂嘴：“啧啧......真是深情啊！但如果我说，要救他，我需要将你炼成丹药，你还愿意吗？”
“我愿意！”汪海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坚定和无畏。
“你可要想清楚了，将你炼成丹药，意味着你不仅会失去一身功力，还会失去你千年修炼所成的灵魂！”老人的声音中带着严肃和警告。
“我愿意！”汪海毫不犹豫地点头答道：“如果用我的生命可以换回他的生命，我绝不后悔！”
老人显得有些震惊，他咂了咂嘴，随后一只手捏起我的下巴，将我的头部抬起，直视着我的眼睛：“小伙子，她已经做出了决定，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救你，那你呢？你同意吗？”
我几乎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大声喊出了这四个字：“我不愿意！”
老人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问道：“怎么？你不想活下去吗？”
“我当然想活下去！”我瞪着他说：“但是，我不能接受以牺牲她为代价来活下去！”
老人冷哼一声：“她不过是一块玉而已！虽然她拥有了灵魂，但终究还是一块玉。你们的本质不同，她的牺牲并不重要，你最终还是要和人类的女子一起生活！”
“不！”我字字铿锵有力：“她不仅仅是一块玉，她是我的妻子，我的伴侣。即使她原本是一块玉，我也绝不会牺牲她！”
老人再次咂了咂嘴，眼神中透露出复杂的情绪：“真是意外，我救过无数人，杀过无数人，但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在面对死亡时仍然坚守自己的本心，关心所爱之人。啧啧，真是难得！”
汪海含泪哀求：“神医，请您救救他......”
老人摇了摇头，将我放回地上，转身对汪海说：“你愿意为了他牺牲自己，但他宁死也不愿见你受害。这样的情况，我该怎么办呢？我应该听谁的？”
也许是因为刚才我那激昂的咆哮消耗了太多体力，当神医将我抱起后，我便陷入了一种近乎休克的状态。我的感知能力降至最低，我虽然能听到汪海和老人的声音，但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我甚至无法辨别我们是在行进中还是已经停下。
就这样，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不知过了多久。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耀眼的白色。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我竟然被放置在一个冰洞之中！
这里的景象让我不禁想起了储藏汪海遗体的古井。周围都是晶莹剔透的白色冰块，冰锥从下往上延伸，垂挂的冰柱仿佛逆向生长。此时的我，就像之前被固定在十字架上一样，呈站立状，但我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甚至连微微转动头部都做不到！
“小祯......”我脑海中的第一念头是寻找汪海。我担心她已经被那个老人炼成了丹药。如果真是那样，即使老人救了我，我也绝不会放过他！
“许言，我在这里！”汪海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我的头部仿佛被固定，无法低头，我不确定是我的脑袋被固定住了，还是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我只能直视前方。下一刻，汪海出现在我的视野中，她应该是坐在我的脚边。
“小祯......”看到她安然无恙，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别怕，神医说他被你的话感动了，决定无需任何代价就救你。我不需要牺牲了......”汪海轻轻地笑着，靠近我，她的头枕在我的胸膛上。我无法低头看她，但我能感受到她的温暖。这一切让我深深松了一口气。
“小祯，我真的不会死了吗？”我低声问道，我的声音听起来甚至有些艰涩。
“嗯！”汪海的声音轻柔而坚定：“神医在终南山隐居了三百多年，他的医术非同凡响，既然他答应了救你，那就一定会实现的！”
“可是我的心脏已经碎了......”我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无奈。
汪海抬起头，踮起脚尖，这样才能和我平视（我估计我此时应该离地面有十几公分）。她假装生气地瞪了我一眼：“活该，谁让你这么花心，现在好了，连心都没了！”
看着她调皮的样子，我不禁松了一口气。她能这么轻松地开玩笑，看来神医的能力确实让她放心。
“你冷不冷？”汪海微微蹲下，将脸埋在我的胸膛，关切地问。
“不冷......”我思索片刻后回答：“有你在我身边，我只感觉到温暖......”
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他醒了么？”正是那位神医。我不由得有些好奇，为什么在这种地方，门总是在我的身后。无论是孙天圣别墅的地下室、我被放在浴桶中的时候，还是段荣福关押折磨我的地方，我被钉在十字架上，门也总在我的身后。现在，这里的门竟然依旧在我的身后！
“神医，您找到办法了吗？”汪海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激动。
“找到了！”老人慢慢走到我的前面，先是审视了我一番，然后又转向汪海：“我只是去确认一些具体的方法细节而已，并不是不知道怎么救他。你以为我把他冻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您是说，把他冻在这里......”汪海刚开口说了几个字，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聪明地立刻闭嘴不言。听她的语气，我猜测神医之前可能告诉过她，将我冻在这里是为了确保在找到解救方法之前，我不会死去。现在神医似乎在为自己找台阶下，汪海自然不好反驳。
“既然他失去了心脏，那么，就需要寻找一个能够替代的东西。”神医从宽大的道袍袖子中伸出手来，手中拿着的竟是一卷竹筒！是那种仿佛直接来自春秋战国时代的古老竹筒。
“替代品？”汪海显得有些困惑：“是找另一颗心给他安上吗？”
“普通的心脏当然不行！”老人摇了摇头：“他拥有的是灵阴之体，虽然现在灵阴之体已经受到了极大的损伤，但毕竟是极为珍贵的体质，普通的心脏根本无法承担它的负荷。”
“运......转？”我重复了这个词，感觉有些迷惑不解。
“对，运转。”老人点头解释道：“你原本的心脏与你的身体是一体的，都经过了特殊的改造，可以说是灵阴心脏，已经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心脏。心脏和丹田是你阴气运转的关键部分。你的丹田储存着大量的阴气，通过心脏的跳动来供应你的灵阴之体，就像血液循环一样。你的灵阴心脏勉强能够满足需求，主要是因为你的丹田也只是普通的灵阴丹田。所以灵阴丹田的阴气通过灵阴心脏输送给灵阴之体。但这并不是最佳的匹配，因为心脏限制了阴气的流通，而丹田则限制了阴气的生成。”
“为什么？”汪海显得不解：“他的身体、心脏、丹田都是灵阴之体，为什么不能达到最佳的配合？”
“这三者中，丹田是核心，心脏次之，身体则是基础。”老人的声音沉稳而严肃：“这三者必须层层递增，其中最强大的应是丹田。如果三者实力均衡，整体的能力就会受限于最弱的一环。”
“不懂......”汪海的声音透出些许无力。
老人细致解释道：“甲等丹田产生的元气，被乙等心脏传输，供应给丙等的身体，这是最佳的匹配。身体需求大量元气，因此心脏的传输能力必须超过身体的需求量，而丹田产生的元气更应超越心脏的传输能力。元气数量是有限的，所以如果丹田的产气能力受限，那么传输到身体的元气也会相应减少。”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在他的情况下，元气即阴气。他原本的身体、丹田、心脏均为灵阴之体，但灵阴丹田所能产生的阴气并未达到灵阴心脏最大的运输能力，同样，灵阴心脏所能运输的阴气也未能满足灵阴之体的需求量。因此，他的灵阴之体一直未能发挥出真正的潜力。”
“原来如此！”汪海恍然大悟：“您的意思是，他需要一颗比灵阴心脏更优秀的心脏，以及一颗远胜于原先灵阴丹田的新丹田！”
“没错！”老人点头肯定：“只有这样，他的灵阴之体才能获得所需的阴气，从而完全发挥出其力量。”
“这些是后话了！”汪海突然意识到我们已经偏离了主题，连忙说道：“我们现在急需的，是一颗可用的心脏！根据您所说，普通的心脏显然不合适。”
“当然不能用。”老人摇了摇头，语气坚定：“他的身体需要大量的阴气，而他的灵阴丹田只能勉强产生最低限度的阴气。以前的灵阴心脏尚可供应足够的阴气，使他的身体得以维持运作。若换成一颗劣于以前的心脏，他的身体就无法得到所需的阴气，便无法运作，正如他现在的状况。”
“所以他现在之所以动不了，是因为身体的阴气不足吗？”汪海听后似乎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需要一颗比之前的灵阴心脏更优秀的心脏，而这正是难点。”老人继续说道：“你知道现在最合适的是什么吗？”
“是……我吗？”汪海沉吟了片刻，声音低沉而犹豫。
“汪海！”我不明白具体是怎么回事，但我感受到了汪海瞬间的决绝，她难道准备牺牲自己吗？
老人沉声解释：“没错，首选的确是你的本体——琵琶玉。这块天地奇宝能够替代心脏的功能，在他胸膛内作为中枢枢纽存在。按我的看法，你们两人合为一体，永远不会分离，这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放屁！”我情不自禁地爆发了：“怎么能算是永远不分离？我宁愿换上一颗普通心脏，一辈子像现在这样瘫痪，也不愿意用她来做我的心脏！”
“瞧，我就知道他不会同意的。”老人苦笑着摇头：“所以，不能用你。”
“那还有其他办法吗？”汪海迅速抬起头，目光中充满了希望和期待。
“当然有。”老人点了点头：“例如，我现在考虑的——凝雪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