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福和你父亲有生意上的交往,以前我曾请他特别留意你的亲生父亲。”顾天文轻声说,“我知道你母亲和你一直都很在意他……现在他走了,或许会让你们好受些吧?”
张甜捧着电话,良久未能开口。
她的心如同被压上一块巨石,随时都有窒息的危险。
生死权衡,宛如蛇线交缠,无法分毫错综。
那些阴谋诡计,所有无端猜测,竟然只因为……她遭遇了一个疯子。
本该“复仇”的她,还未来得及在母亲的迫使下实施那一个个“计划”,就获悉了“仇人”的离世。
这本应是个好消息。真的。
可惜最为讽刺的是……她早已为母亲编织了罗网。
她的母亲金花永远无法理解这个消息。
“有时她清醒,就知道我爸已经死了,就能平静地过日子,体重还增加了不少。后来我们搬到了应叔叔的房子,她在清醒时,也能察觉到应叔叔对她的好感,想跟他一起生活。”张甜的言语缓缓道来。
但每当她的母亲陷入糊涂状态,租住的房间就会被贴满各种鬼画符。或血腥,或艺术,或恐怖,或古怪。
而金花手握朱砂笔,沾着她也不知道从哪来的血,对着胆战心惊的女儿平静地说:“……你说,警察会不会来抓我?顾天文会不会知道我是凶手?要是他来找我,是抓他的妻子威胁他还是抓他的儿子逼迫他?”
如果她真的是个疯子,有一千种方式可以解决。
但金花决不是一个疯子。
她计谋狡诈,固执己见,胆大妄为,可以坚持几十年时间将黄纸符折叠成蚂蚁毒虫。
她有能力杀人。
只是她不知道,她亲手杀的,竟然是一个无辜的过路人。
一个真正的流浪汉。
因此,张甜每日都生活在恐惧中。
她回到顾天文和方岚的家,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不知所措。
她应该以涌泉报答君恩。然而,此刻她不知道这个像定时炸弹一样的母亲会对顾天文和方岚做出什么事情。
“桃木辟邪,紫金驱魔,糯米和绿豆可以消除不良气息……”她咬破了指尖,滴下几滴血液,将银杏符水一点点地涂在雪白的天花板、墙壁和衣柜门上。“拆字可以避免嘴上的诽谤和欺凌,免受小人的迫害……”
张甜的神情庄重,她的脸色变得苍白:“无论我妈妈做了什么事情,请你们一定要安全。”她将这张破旧的符咒悄无声息地藏在了顾天文和方岚卧室的床垫下,就在他们每天入睡的地方。
她还把两张破旧的符咒藏在了韩先生的出租房灶台下。每天晚上,只有她将“保平安”三个字反复念诵几十遍,她才能渐渐地闭上双眼。
张甜不敢直接说自己担心海凡会有危险,只能苦苦劝诱顾天文,在再次带方岚研究魂网之前,将金刚杵留给她。“你知道,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晚上走夜路很危险。留给我一个法器自卫,我会安心一些。”张甜的眼神闪烁着,充满了渴望。
顾天文挑起了眉毛,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她:“……你上次是不是求我安排你到了老王的公司,就是为了轻松一些?怎么现在连他们单位也要加班了?”
张甜不敢与他对视,声音轻得像蚊子:“我只是觉得方达大厦那个地方阴气太重了……”
顾天文沉思片刻:“这点倒是有道理,但如果你一直待在七楼的话,应该还好。我和老王已经打过招呼了,女厕所的风水已经改过了,而且我还在那放了一张破旧的符咒,所以你不必过于担心。”
“我还是想要金刚杵。”张甜抬起头,脸涨得通红,眼眶里闪烁着泪水,“你知道我的性格……从小就没有安全感。”
顾天文长叹一声站了起来,从抽屉里拿出金刚杵递给她,同时把他的手机也放了进去。“你不带电话吗?”张甜陷入沉思。
顾天文没有回头,微笑着说:“不需要。因为我和岚一秒都不会分开。”
拿到金刚杵的张甜转身将它放在了沈校长家门前。每年春节,当顾天文带着海凡去沈校长家时,她总会带上妈妈准备的礼物,亲手送给方岚。
每一年,方岚都会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轻声问:“……我觉得最好还是先问问你自己,你愿不愿意和你的哥哥见面?” 张甜垂下了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母亲狂乱的表情,她不由得缩了缩身子:“……不愿意。”
小时候,她不敢见他。
长大后,她知道母亲将他当作复仇的工具,又有什么脸面再去见他呢?
张甜从未在母亲身上感受到血浓于水的亲情。
但是顾天文和方岚对她充满了善意,而海凡身上则展示出未来和希望。
人类的喜怒哀乐原本是不交融的,但对于爱和忠诚的渴望却代代相传。即使是最冷漠的人,偶尔也会被触动,产生共鸣。
张甜一直担心海凡,她寄送金刚杵给他用以自卫,还通过短信告知顾天文和方岚不在家,以免他多虑。
如果不是被沈校长留下的那块水晶摆台所诱导,她的秘密永远不会被同父异母的兄长发现。在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她自己一个人,希望亲手解决掉她母亲金花这个大麻烦。
夕阳渐渐下沉,金色的阳光犹如琴弦般拂过佛光普照的旧宫屋檐。海凡和茉莉肩并肩地注视着逐渐被黑暗侵蚀的天空。张甜坐在四合院冰冷的台阶上,她的小耳垂发红,闪耀着光芒。她毕竟还是个小姑娘。
海凡轻轻叹息着,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事到如今,你打算怎么办?”一年前,张甜请求顾天文帮她安排在方达大厦的王总公司工作。这并不是一时冲动,也不仅仅是为了找个糊口的工作。
“一切的开始也会是一切的结束。”海凡轻声说道,“你进入方达大厦……是想接近秦福秦老板吗?在顾天文手里,你曾经看过那枚香符。可你接近秦福,是为了试试能不能从他那里得到晦符,看看是不是?”晦符里记载了如何种下魂网。
张甜的声音低沉而沉重:“妈妈认识了应叔叔,我不想再让她继续疯狂下去。她已经害死了一个无辜的流浪汉。如果再这样下去,我担心她有一天会把应叔叔当成我爸,然后问他要抚养费,甚至……”她打了个寒颤。
“……甚至把应叔叔当成我爸杀了。”茉莉想起那个午后在银行的场景,韩先生像是受到了极大惊吓一般冲进银行,拼尽全力将钱转给张甜。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所以你想……再一次给你妈下魂网,是吗?”茉莉了然地问道。
第一次下魂网完全失败,让母女两人陷入泥沼中。但如果能够从秦福手中找到晦符,或许就能够研究透彻魂网的奥秘。她无法解开魂网,只能再试一次,期盼这次能够彻底抹除母亲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