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宇文离上次来兰亭居,已过去不止十日。
一下子闲下来的寒淡韵突然发现,没有那个紫衣少年在自己耳边聒噪,不缠着自己鉴定他从民间收集来的名人字画,不拉着自己赌书对弈……仿佛,少了点什么。
上次一个人下棋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寒淡韵自嘲了一下,习惯,还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一只信鸽随着如血的夕阳“扑啦啦”的飞到了干净整洁的桌上,寒淡韵伸手抚摸了一下鸽子,那鸽子小巧的脑袋撒娇似的在他手心蹭了几下。他伸出手,解下了腿上的竹筒,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条。鸽子有灵性一般自己从窗口又飞了出去。
“废太子,立新储,来年立夏告知天下。”
寒淡韵好看的眉轻轻的蹙了起来,右手翻转,纸条上竟然燃起了蓝色的火焰,不一会儿,如玉的手上就空留一把灰烬。
自己不是早就在等这一天了吗?等着他们内讧,自己才能一举成功,但为什么,心里竟有了淡淡的不舍,是因为他吗?那个邪魅轻狂的紫衣少年?那个认识不足半月的小王爷?为什么感觉认识了好久,久到记不清何时初见。
寒淡韵头痛的扶了扶额,何时自己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了?!计划,还是照常吧……
“淡韵,有没有想我啊?难不成我不在的这段日子,淡韵就靠发呆来打发时间?”什么叫说曹操曹操到。
那调侃的声音,轻快的步伐,无一不告诉所有人,他现在心情很好,很好很好。
他着实是不想耽误这么长时间的,上次家宴,父皇已经隐隐透露出来要废太子立新储的意思,自己自是不敢怠慢,一连十几日天天陪着父皇,自己早些时候拉拢来的势力也已是马不停蹄的在暗中扫除障碍。
但那每日的奇珍佳肴,精致甜点,却让他有种压抑的不安,好像失去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东西。渐渐的,他开始怀念起兰亭居中那几碟小菜、几杯清酒和几盏淡茶……
唉,淡韵那双巧手,果真是把自己惯坏了。
这不,今日父皇刚一松口,自己就迫不及待的跑回了茗韵轩,却看到的是站在窗前沉思的寒淡韵。
“何事能让二殿下如此高兴?”寒淡韵不咸不淡的看着自进来起就乐个不停的宇文离。
“呀,你不想我,我可是想的紧呐……前两天终于有空把‘沧海桑田’拿出来泡了泡,果真是绝品,一不小心就喝完了!今天是来特意喝喝淡韵泡的啊!”宇文离巧妙的避开了寒淡韵的提问,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难保太子一党突然袭击,不会把知道这件事的人全部灭口。
寒淡韵但笑不语,并不介意宇文离的隐瞒,伸手取过了一直放在桌上没有动过的“沧海桑田”:“那还劳烦王爷和寒某去趟冰室,取茶具和泡茶的水可好?”
宇文离被这熟悉的一笑晃的呆在了原地,缓过来赶忙朝着那个已经走远的白色身影追去。
所谓的冰室,其实就是在院子里那块寒玉旁边的一个垂着层层白纱的小亭子,微风拂过,隐隐可看到白纱中的三个字“冰凝亭”。金黄的夕阳在白纱上镀了一层金色,更显得亭子瑰丽妩媚。
寒淡韵站在亭子不远处:“劳烦王爷进去把右手最里格的冷花露和左手第三格的琉璃茶具取来,小心路滑,寒某在此恭候。”他苦笑了一下,若是被素月看到自己离冰凝亭如此之近,恐怕又要唠叨好长时间了。
只是靠近亭子,宇文离都感觉到了幽幽的凉意,当他掀开白纱时,刺骨寒气扑面而来,空气中也都是白蒙蒙的寒雾,待看清楚了,他才发现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亭子内,竟然铺满了冰,架子都是用上好的寒玉雕成的,上面也结了一层薄冰,怪不得淡韵要让他小心路滑,就这满屋子的冰霜,要不是提前有准备,非滑倒不可。
取来了寒淡韵要的东西,两人一起回到了兰亭居。
那冷花露已经结冰,两人就慢慢的等它化开:“淡韵,这茶为何叫‘沧海桑田’?又为什么要用冷水浸泡?”他可是对这个神秘的茶有极大的兴趣……
“沧海桑田是这世间唯一一种用冷水浸泡的茶叶,它其实是一种名为‘不离不弃’的毒药的引子,是一种毒茶,这种毒茶只生长在最热的大漠,入冷水即化,色泽碧如沧海、绿如桑田,味道淡而悠远,唇齿生香,品者似梦回前生今世,故名‘沧海桑田’,但若用热水浸泡,其色泽与碧螺春无异,却有毒,可杀人于无形,毒性虽然不烈,但却无人可解……”寒淡韵每次说到茶叶,便会耐心之极。
看到冷花露已化开,寒淡韵便取过了那一套精致透明的淡绿色琉璃茶具,取少量的茶叶放入壶中。
打开冷花露的盖子,一股浓香就溢了出来,幽而深的香,浓却不媚,反而优雅清然……寒也不说话,只是把水徐徐的注入琉璃壶中,只是一瞬,那原本透明的水已经如竹子一般青翠欲滴,那浓烈的花香也像被什么瞬间抽去一样,只留一抹神秘的远香引诱着人去品尝……
两人轻抿一口,淡淡回味,入口冰凉沁心……
“怎么比我泡的好喝那么多?”宇文离轻咽下一小口,就觉得自己前两天简直就是把绝好的茶叶糟蹋了,早知道就寄存在茗韵轩,什么时候想喝了就让淡韵泡给自己,失算啊失算,看来过两天自己得进宫把上贡的那二两茶叶要出来……
“王爷可用的是冷山泉?”
“是啊,那可是云白山上好的冷山泉啊!”
“可寒某用的是四更时分采集的百花露,集百花精髓而制,味道自是不一样。”寒淡韵风轻云淡的叙述,待到宇文离喝的差不多了,突然冒出来一句“王爷可有忘记什么?”
“什么?”宇文离被寒淡韵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弄迷惑了,自己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吗?没有啊!反省内心一炷香之后,他不得不转过头询问,“是什么?很重要吗?”
“当然很重要!”寒淡韵又抿了一口茶,随意的说,“一月期限昨日起就已经到期了,今日的‘沧海桑田’是王爷点的茶,按市价一壶一千八百两,看在你我熟识的份上,我把零头抹去,一千两。出门右转茗韵轩柜台付账。”
“淡韵,不是吧?!”宇文离抓狂的看着依旧饮茶的寒淡韵,“我现在上哪去弄一千两银子给你啊……”
寒淡韵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错了,是一千两——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