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马车内的两人气氛胶着，孙才人嘴角的鲜血都顾不上擦，她歪着头，大口大口地靠在马车内壁喘息，整个人从原本的座位上面滑下，双腿还在抽搐，年岁岁则半跪在她的身旁，用羊绒毛毯子包住了她的双腿。
“皇后夏安然，是什么样的人？”年岁岁好奇地发问，脑子模糊有一个影子在不停的奔跑，刚想追却如泡沫尽数消失不见。
孙才人眼神飘忽，陷入到回忆当中，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只是不停的叹息，直到年岁岁几乎以为她要昏迷过去，这才听见她细弱蚊蝇的声音，”她很美。“
”皇上曾经在酒醉的时候搂着我，喊她的名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的哭腔，”从前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她便是内定的太子妃了。母家是开国将军，家世显赫。一个是未来的天子，一个是京城中第一的才女，大家闺秀，真是般配。“
孙才人抬起手，摸了摸脸，发现掌心早已经湿了一片，泪不知道什么时候便落了下来，指尖发白，她闭眼，都是那时摔倒后的眩晕。呵，不过都是棋子而已。
借着她的描述，年岁岁脑中的那个影子开始具象化，甚至开始清晰明了，一张清丽绝伦的小脸上挂着两个大大的杏眼，琼鼻细腻，皮肤是漂亮的乳白色，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人的眼中总是含着淡淡的哀伤，抹不开的忧愁。
年岁岁为孙才人拢紧了衣衫，”孩子，还会在有的。“
”不会了。“孙才人眼睛里面没了光亮，像是机械一般回答。”他不会再给我机会了。“
谁？年岁岁还想追问，却被冲进马车内的侍卫一把耗走，领着后脖颈就拖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你们干什么！”沈修安被侍卫揽住，两把大刀挡在胸前，他想要冲出去，却被后面的人重重围住，根本不得动弹。沈洛怀则站在他的身边，随时关注着周围的动向。
年安安被拖走留下的痕迹还在原地，年岁岁这才猛然发觉自己居然就在刚刚年安安带过的位置，实在是晦气，想要移动却被人直接扣住，脸直接被按压在地面，表情狰狞，斜着脸她看见孙悦榕正挽着沈易的胳膊缓缓朝自己走来。
“年岁岁，你居然敢对孙才人动手！”孙悦榕柳眉倒竖，倒打一耙，说了好长的一段话才算是让年岁岁明白了当下发生了什么。
“你那时候在孙才人摔马主动请缨帮忙，我还以为你是好心，原来是为了把落胎药喂给孙才人，真是居心叵测！要不是刚刚我在你上马车的时候捡到了你抓药的药房，我还真以为你是什么好人呢！”孙悦榕言之凿凿，似乎下一秒就想要把自己扭送到宗人府去。
落胎药？不是已经被她自己喝掉了吗？哪里来的喂药？年岁岁一头雾水，沙砾磨在脸庞，膈应的难受，预备转换视线却发现沈危小拇指和大拇指并在一起，顺着他指的方向，大榕树底下摔掉的碎碗片让她的记忆逐渐回温。
原来，那时候她拼了命喝掉的真的是普通的补药，而落马之后自己费尽心思喂进去的才是落胎药吗？年岁岁瞪大了眼睛，嘴巴嗫嚅着，“不可能，不是我，那个药渣……"她刚想说查看药渣，又想到既然孙悦榕下定决心要把自己指认为真凶，那必然是已经做好了善后工作，自己再说这些也没有作用了。
沈临本就因为年安安假账本一事恼火不已，如今有了落井下石的机会更不会放过，左手握拳右手直立成掌，并在一起做辑，”皇上，微臣愿意协助查明此事。“
年岁岁从尾椎骨生出一阵寒意，这沈临早就看自己不顺眼了，要是落在他的手里，光刑部那些刑罚随便给自己用用都够脱半条命的，因为恐惧，身子不住的颤抖起来，盘旋着在地上挣扎。
沈修安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忽地想到一个办法直接从交叉的大刀下面钻出来，后背的布料都被划栏，几乎是半爬的形式来到年岁岁身边，大喝一声，”都给我松开！“
这时绑住年岁岁的侍卫们才算是彻底楞住松开，当脸部离开地面，年岁岁才明白为何古代下人面对皇权那种从骨子里生出的颤抖。当自己的生死都无法掌控，只是凭借另一个人的命令便能生杀予夺的时候，无力感和悲哀感笼罩着全身，她实在是无法不害怕。
肩膀开始颤抖，她被纳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沈修安红了眼睛，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被这样粗暴的对待，满腔的恨意都化作反击的力量，”皇上，微臣相信岁岁绝对不是这样的人，那种危急的情况她愿意接下这样艰巨的任务，又怎么会心怀不轨呢！“
”谁知道呢，兔死狐悲，孩子已经没了，以小博大，三王爷，这其中是否有你的指示还不知道呢。“孙悦榕矛头一转，虽然没有直接将话点名，但夺嫡的心思昭然若揭，言外之意便是年岁岁受了沈修安的指示对皇子下手，给自己铲清对手。
沈修安不卑不亢，”娘娘，若我有半点不臣之心，便叫我孤独一生，短折而死，万死不能超生。“
如此恶毒的誓言将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沈易率先开了口，”朕查验过，那方子的确是有问题。药渣也和原先的药汤对的上。”
年岁岁心里了然，那时候自己是被孙悦榕设计了，关心则乱，原来她玩的是声东击西，实在是可恶。她握紧了拳头，对上孙悦榕的视线，咬紧牙关。
果然，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古代，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孙贵妃出来的时候手中还拿着几个暖炉，“皇上，天色不早了，如今这情况，狩猎看来也是难以成行，不如先回宫再慢慢处置吧。慧照大师也在宫中，不如让他给离去的孩儿祈福，如此孙才人心中也能有些许宽慰。”她的语气缓慢，淡定的不像话，
沈易点了头，这才算是让这场闹剧暂时中止。
年岁岁双腿发麻，被沈修安扶到马车上，临进里面的时候回想起沈危那时候说的，“回去了可就出不来了。”原来那时候他是在提醒自己吗？
只可惜，身在局中，又有什么出不出局的呢？
她自嘲似的笑笑，看着这满地狼藉，内心唏嘘。
终究没有任何一人是完全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