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东方泛白，晨光熹微，雾色与轻风一同袭来，滚滚露珠跌落沾湿衣角之间，忽然不见，干枯枯孤零零的原野之上只有一男一女紧紧相拥，准确来说，是年岁岁紧紧拥抱住沈危，闭着眼睛激动得浑身发抖。在现代的时候她就是一个孤儿，穿越到了这里慢慢有了那么多关心自己爱护自己的人，尽管危险，她还是饮鸩止渴一般不愿意放手。
年岁岁听到沈危的话如坠冰窟，松手的动作都慢了半拍，呆呆地张着嘴巴啊了一声以后将手柔柔的搭载男子宽阔的双肩上，踮起的脚尖缓缓放下，搂住对方的脖子，将靠在男子肩膀上的头缓缓挪动，知道看清楚沈危那充满侵略性，几乎要吃人的眼神，这才如梦初醒。
她实在是太过想念沈修安，以至于随便来了一个男子便以为是他，嘴角带有一抹苦涩的笑，她松了手，捏着自己的袖子，已经是沾湿了许多。没有时间，她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看见天空上的朝阳几乎要全部露出来，这才意识到应该是已经很久了。
沈危的怀中还残留着女子独有的海棠香，扑过来的细腻柔软触感仿佛还在当下，他看着已经开始逐渐加上防备的年岁岁，神情不悦，向前一步拉近二人之间的距离，又抓住对方的一只胳膊，看着她有些为难的神色，心里生出一股暴虐的快感。
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为难的表情，几乎要成为他的兴奋剂。
“年岁岁，你就这么希望离开我？”沈危怒道，“你可以带沈修安走，我呢？就不能为了我留下吗？我不是说过，皇上因为孙才人要迁怒与你的事情我可以处理，你为什么还是要走！”音调越来越激动，几乎要破音，扑面而来的质问打的年岁岁措手不及。
一只胳膊被几乎要悬空领起来，沈危身材高大，几乎阻挡了年岁岁全部的视野，她一边后退，一边转着胳膊挣扎着想要推开，可是却因为力气太小无济于事，最后只能无奈地开口道：“你弄疼我了！”痛，真的很痛。她的皮肤兮若凝脂，本就十分白嫩，沈危用力太大，上面出现红色的勒痕，看得让人可怜。
“说话！”沈危大吼，不愿意松手，他知道，一旦松手，眼前这个人便再也不会回来了。不会有那样一个聪慧狡黠的女子，马车上和自己斗嘴，雨夜里明明害怕还要救自己，似乎自己心里原本填满的地方被人拆走一块。
不知不觉之间，年岁岁竟然已经在他的心中占据了那样重要的位置吗？沈危叩问自己，得到一个无法接受的回答。
是，他爱上她了。
“我就是要走！我讨厌皇宫里面的尔虞我诈，我只想过简单的生活！你以为我走了沈临能好过吗？当初给我和沈修安下毒的人就是他，我们双双离开，皇帝定然会彻查其中原委，到时候朝堂大变，沈临不可能一家独大！”年岁岁急眼了一股脑把自己的打算全都说了出来，看见面前的人脸色变了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原本离开确实是打算不再回来，只要沈危和沈临对上，那么当初沈修安被下毒几乎要死掉的事情势必会重新彻查，沈危不可能放弃这样一个好的机会打击沈临，甚至有可能借此扳倒对方。年岁岁抿着嘴唇，看着眼前之人有些受伤的神情。自己……也算是利用了沈危吧。
“你……早就计算好了对吗？”沈危声音很低，带着浓重的鼻音。他本以为年岁岁只是一时冲动做出的决定，没想到已经计算好了一切，这样看来，自己所谓的担忧也变成了多余。真好，她离开自己也不会没有自保的能力。
年岁岁还想道歉，沈危忽然松开手，“你走吧。”他坦然的神情，扬起的下颚线分明，喉结滚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眼角的晶莹被轻轻擦去，“看来，是我小看你了。沈修安不回来了，你在等下去也是徒劳无功。”
原谅他的自私，沈危心底说道，自己明明知道，沈修安被沈临关起来了，甚至被逼着服用了五石散，神志不清，那样一个人，又怎么可能陪在年岁岁身边呢？放她独自一人离开，已经是最大的宽容。沈危自问还没有圣人到把喜欢的人往情敌的怀里推。
年岁岁怅然若失，“沈修安……确实不会……来了啊。”她苦笑，站在沈危面前，那样的无助和凄惶，几乎要随时碎掉的表情，像一盏琉璃，孤独又彷徨。
她站在原地，很久，很久，看着朝阳从云朵里面探出头，看着晨曦的光一点一点变得温暖，照在身上，原本的寒意被驱逐，抬起头，年岁岁才发现自己准备离开的方向是春暖花开，鲜花遍地的地方，终于，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一切的一切，都再见了。年岁岁告诉自己，太阳升起来了，该找自己该走的路了。
沈危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离开，那个小小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就要变成一个原点的时候，男子的声音忽远又忽近，飘扬在空中。
“岁岁！“
年岁岁踏出的脚步几乎要停滞，心脏疯狂的跳动，不敢相信，不愿相信，害怕一转头，所有的一切都变成幻梦，就像是一戳就破的泡泡，转瞬即逝。往前走，往前走，她告诉自己。可是当听见那个呼唤声再次响起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转头。
沈修安一身月牙白的大氅，绒毛围在两颊边，软软的，面色如常，眼神有些空洞，双手扩在唇边，似乎是想要让声音传得更远，看见她转头，微微一笑，展开了双臂，准备迎接奔跑着的年岁岁来到身边一般。
正在奔跑的女子自然没有发现沈修安身后那隐藏着的弓箭，一枝长长的箭羽划破长空，凄厉的撕开雾气，发出刺啦的声响，直直擦过年岁岁的脸颊，她不敢相信地停下脚步，大口喘息，眼睛被风吹的几乎要看不清方向。
定睛一看，心凉了半截，年岁岁清楚的看到，沈修安的背后，是沈易。
那个拿着硕大弓箭，想要自己性命的，沈修安的亲生父亲，眼神阴狠，狡诈多疑的。
皇帝，沈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