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愣怔了片刻，年岁岁突然全身泛起战栗，再也忍不住内心的疑惑，一边怒吼一边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落，“沈修安，你都是骗我的吗！”箭羽擦身而过的疼痛似乎还在周身不断的蔓延，将空气都染成令人窒息的颜色，她尖叫着想要逃开，可是腿上似乎灌了铅怎么也走不动，只是看着对方，看着沈修安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想要抓出一些其他的表情来。
沈易站在沈修安的身边，眼神里充满怒火，额角的伤疤历历在目，暗室里面被年岁岁砸晕的事情这笔帐他还没跟人算清，要不是因为沈临提前告诉自己年岁苏要逃走，自己恐怕真的就被孙贵妃那一帮人找的借口蛊惑，难怪前朝忽然多了许多的事情让自己无法抽出身来应对，合计起来是在这一块等着设计。
君王的威严被冒犯，沈易按住沈修安的肩膀，如何让一个人最痛，那自然是让这个人所在乎的人打碎所有的美梦才行。指尖发力，掐住旁边男子的肩膀，几乎要把骨头捏碎的力道，“修安，朕，要看到你的表现。”
头，头似乎要裂开了，沈修安眼神空洞，看见女子下意识的欣喜忽然想被药物控制，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天旋地转，所谓的幸福场景变成了洪水猛兽，五石散带来的剧烈效用让他只能想起地牢里面沈临一字一句告诉自己的话。
“年岁岁能不能活就掌握在你的手中。五石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又被称为寒食散，顾名思义，就是用五种矿物质组成的，分别是石钟乳、白石英、紫石英、赤石脂和硫磺几种，这一药物由来可是悠久，年岁岁擅长医术，自然知道这东西成瘾性大。要是让她知道自己的意中人变成了一个只知道五石散的废人，你猜她会怎么办？她还会带你走吗？“
”你以为你走了，所有一切都能够尘埃落定？三王府的那些人，统统要陪葬，小桃、陆风还有秦伯等所有大大小小无辜的人都会受到牵连。皇家的威严何脸面只能靠死人，永远不会说话的死人来维持。所以，三哥，最好的办法就是你留下，假意与沈临逢迎，如此才能够博得一线生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沈洛怀也曾悄悄对沈修安说过这样的话。
尽管沈临和沈洛怀的话各有不同，但言下之意都是先与其合作。沈修安那时倒在牢房里面奄奄一息，强制吸入五石散的身体疲软，却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眼前阴暗潮湿充满血腥味的地方忽然成了温暖舒适的住处，他甚至恍惚之间以为自己回到了三王府，回到了年岁岁身边。
可没有五石散的日子就像是浑身有蚂蚁在爬，不断的啃噬着心间最柔软的地方。沈修安在牢房摸索着找到尖利的石块，一笔一划写下正字，明天便是离开的时间。如果不成功出去，那连最后一面也看不到了……
回忆翻江倒海一般涌来，和沈易的投诚、与孙贵妃的周旋、假意因为五石散被沈临控制，林林总总的加起来，沈修安总算是来到了年岁岁面前，亲眼任由沈易射出那样尖利的弓箭，悄悄地挪动脚步，这才让女子免于被射死的危险，好在一切的一切都还在计划之内，只是年岁岁的眼泪出乎意料之外。
她的声线很不稳，就像在空气中刻画下的斑驳笔触，明明是羽毛一般的轻柔，却令沈修安感受到了刀劈斧砍的疼痛。在这样几乎要把人撕裂的巨大折磨之下，沈修安稳住心神，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年岁岁！“对不起，终究还是辜负了你。
”你藐视君王，残骸皇家子嗣，甚至还想要拐带皇子威胁天家尊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如今皇帝大义，你愿意回来接受刑罚的话还可以留你一个全尸，否则五马分尸，人头落地！“沈修安的眼睛像一个黑洞，他的嘴唇在极力的压抑着发抖。
年岁岁笑得轻松，也轻松的将他的心脏握在掌中，随着笑容的越发扩大，慢慢的挤压揉搓，酿出让人觉得酸楚的血浆，绝望在两人之间蔓延，在众多袭来的士兵之中崩裂。”我错了。“她低低的声音里是如此的凄凉，凄凉到沈危都几乎要开口说出真相。
”是我错了。我居然相信皇家中人所说的爱，是我太傻了。“她忽然开始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听劝，为什么明明看见了年安安的下场还是飞蛾扑火一般开启这样绝望的爱恋。
故事可以停止，记忆要怎么删除呢？
沈修安牙关咬得很紧，可发声的勇气和力气全都消失殆尽，看着沈易排兵布阵，先是摇头，然后是点头。整个人再看见躲在暗处的顾宣拉着年岁岁四处奔跑的时候总算是平静下来。杀声震天，可他什么都不管，只直直的看着不断跳跃的身影，恍惚又无措，仿佛在地狱中梦游，陷入一场噩梦，无法醒来。
年岁岁被沈易派来的追兵不断地追赶，沈危在后面假意要追捕自己，实际上拦下了不少的士兵，原先的旷野随着奔走进入了一片小树林，阴森森的，紧咬唇肉已经是毫无效果，那种心痛之中还要躲避追杀的困难让她开始咬住虎口，皮肤几乎要被拉扯成死人一样的白。只有这样才能将悲伤的呜咽重新吞回到肚子里。
顾宣来不及和她解释自己其实一晚没睡，甚至半夜偷偷溜到她的房门口就是因为放心不下，借着打扫的契机将她撕碎的信件拼凑出来才知道原来沈修安变了想法，不再愿意和年岁岁远走高飞。
那一刻他的心不是庆幸，而是心疼。心疼年岁岁痴心错付，又痛恨皇家子弟的无情绝情。这才悄悄下了决定要暗暗追随在年岁岁身边保护她。没想到目睹了沈危表白被拒，尴尬的脚趾扣地之余，还亲眼目睹了沈修安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