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年岁岁出来耽误这么久都不曾有宫中的人前来追捕,原来是沈修安设下的陷阱,为的就是让年岁岁放下警惕然后好一网打尽。真是城府深沉。顾宣紧紧的牵着年岁岁的手,一刻也不曾松开。
原来人被巨大的痛苦兜头淹没,并不都是瞬间的,年岁岁一边奔跑,曾经和沈修安相处的点点滴滴就像是回马灯一样拨放在眼前,森林里的瘴气是紫色的,让人目眩神迷,沈修安的面庞变成了梦魇,眼睁睁看着那样一张脸消散,只剩下那一句“人头落地”,一层薄红就像是潮水一样上涨,缓缓蔓延到眼眶,熄灭了本就不多的眸光。
“杀啊!三王爷有令,拿下年岁岁和参身边的侍从,赏黄金百两良田千亩!”追击的士兵们杀红了眼,为了利益玩命一般。
年岁岁甚至都能想到自己落到这群人手中,很有可能头身分离,一行人有的拿着她的头颅领赏,有的拿着她的胳膊领赏,无论是哪一种都足够让她胆战心惊了。
“大小姐,前面是个分岔路口,我们往哪边走?”顾宣实在是不太熟悉这片森林,也不记得出路,面向左边和右边两个岔路口犯了难,后面是追兵,一般来说如果要找地方的话肯定是人多的地方好。
年岁岁从痛苦之中回过神来,然后顺着地上的脚印反应过来,瞬间给出了答案,“左边,你看左边的泥土松软,显然是很有很多人一起走来走去的缘故。”
顾宣肯定般的点头,头也不回的朝着左边冲去,眼看着就要甩掉那堆官兵的时候,却走到了绝路。
摆在两人面前的是一个悬崖。年岁岁错愕,原来那么多脚印都是进去的却没有出来的,难道都是因为没有找到出路所以跳崖了吗?她有些后悔,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低垂眼眸,掰开顾宣的手指头,一根一根,费了很大的力气,“你走吧。”
顾宣知道她话里的意思,无非是这群官兵要是的她的向上人头回去交差,只要自己不再帮助逃跑,自然就可以完全脱身,再加上还有武功傍身,完全可以安然无恙的度过。
“不。”他回答的斩钉截铁。神色空了一瞬,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开去,无声无息。顾宣没有犹豫,“大小姐,你的命就是我的命。我死了,我都不会让你死的。”
悬崖下面是无尽的深渊,看不清楚里面有什么,只是黑乎乎的一团,十分的可怖。年岁岁与顾宣两人盘旋许久,周旋许久,观察了周边,却发现真的没有退路。悬崖下面猎猎的风声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一样,再开口的时候已经是很平静了。
顾宣的声音很轻很淡,却令她酸楚起来。“从青莲夫人收养我的那一刻开始,我便为守护大小姐而活着。当初你想要隐居山林,我便一致赞同。你在哪我在哪。我不可能放任你一个人。”
要不是他握着自己的手在发抖,年岁岁几乎真的要以为他是如此的平静,如今看来不过是挣扎不过命运之后的彻底躺平,任由生活揉圆搓扁的无力和无助。顾宣的头抬得很高,看着士兵们一步步的逼近,始终将自己拦在身后,后面就是万丈深渊,脚下的沙石飞舞。
年岁岁灿烂笑了,“顾宣,那就试试,我们能不能摆脱这个险境把。”话音刚落,她掏出了珍藏许久的暗囊包,咻咻咻飞出好几根银针,见她调整过来,顾宣也放松的笑了,将手松开。两人背靠背。
年岁岁的手中有着银针和匕首,顾宣则是手持长剑,挥舞在半空之中,“三、二、一!”呈十字的形式两人分开,几根银针穿梭在飞沙走石之间,绕开尘土直直射入官兵的麻穴之内,被刺中的官兵倒地上睁着眼睛动弹不得,起码要两个时辰才能够解开。
顾宣则是杀红了眼,毕竟这群官兵刀刀朝着要害动手,丝毫没有留情面,一个飞跃踩在已经摔倒的士兵身上,然后取了对方的项上人头。忽地一道白光闪过,他的胳膊被划开好大一道口子,几乎能看见里面的白骨。
他忍住痛苦,只是闷哼,往后连退几步,恰好撞倒了本来要过来扶他的年岁岁,一个重心不稳恰好被官兵捡漏,对方抄起大刀冲上前,女子转身飞出银针全都被化解,徒手接白刃是不肯能的,露出无措的后背仓皇地找不到方向。
一刀下去,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年岁岁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要被抽空了,脚下酸软无力,本想接着用银针却发现暗囊里面早已空无一物,匕首被官兵一脚踢飞,人半坐在地上,两腿不断地往后移。
士兵的大刀凌空劈下,几乎就要砍断她的脖颈大动脉,年岁岁艰难翻身,手掌被擦破,本想站立起来却被一个小小的石子硌着脚底板,无尽的深渊变成了巨大的吸铁石,她的身体就像是翩然的蝴蝶,被追着倒了下去。
她跳崖了!
顾宣大叫一声,“岁岁!”那声音惨然凄厉,所有的情绪在心头激荡又暗自压抑,感情在看见年岁岁绝望坠崖那一刻彻底爆发出来。几乎要哭出来,眼见着女子的身形消失在崖边,他想也没想直接纵身一跃,剑被仍在崖边,直接断成两半,和暗囊带交织在一起。
追随而下的面孔表情凄惨,双手往下伸,试图拉住已经闭眼往下坠落的年岁岁的手,眼底浸染着哀伤,睫毛湿哒哒的,像被朝霞轻轻抚上的光芒,有点脆弱的米褐色,仿佛蝴蝶初生的翅膀。
年岁岁耳变猎猎的风声几乎要将她后背的超大伤口撕裂,血流很快,让她处于半昏迷的状态,顾宣的叫声回荡在耳畔,她艰难的睁开眼,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还在悬崖之中下坠,这到底是有多深啊,好像看不到尽头。
好累,好累,她真的想要放弃了。忽然,一双有力的大手揽住腰身,顾宣在跟随着跳崖的时候便不停的寻找年岁岁的踪影,在半空之中紧紧保住对方,用手护住了要害部位,做好了以人肉做垫子保护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