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陌生人

蒋舒予回过神来，担心方媛性子软会吃亏，扶着还有些发昏的脑袋跟了过去。
司机在向家工作二十几年，平时接触的都是大富大贵之人，习惯了做小伏低，全程陪着笑脸，一个劲儿道歉，还非要拉着她们去医院瞧瞧。
两个人就是再生气也不好伸手去打笑脸人，再加上蒋舒予确实累了，想赶紧回家睡觉，便接受了司机的道歉。
本来事情到这就算解决了，谁知坐在后排的向晚亭倏地按下车窗，掀起眼皮打量着她们，又看向方媛的车，语气轻蔑道：“别说没撞到你们，就是撞到了，老娘也配得起，不用这么气势汹汹的。”
蒋舒予是个典型的理科生，凡事都讲前因后果，她正想上前跟向晚亭好好掰扯掰扯，司机眼疾手快，将她们两人拉到一旁，又说了不少好话。
“对不住了两位美女，我们家小姐就这个脾气，麻烦您二位多担待。”司机一边说一边扯着领口透气，衬衫都被汗浸透了。
大小姐在空调车里动动嘴，下面的人就要替她在烈日下跑断腿，实在讽刺。
蒋舒予看在眼里有些于心不忍，她也看明白了，自己再怎么坚持最后为难的都是司机，好在自己也没什么大碍，只好作罢。
向晚亭在空调车里补妆，余光瞟到她们两人正要回车里，只当是她们怕了自己，脸上带着胜利者的高傲，不屑道：“哼，我当你们多厉害呢，原来是纸老虎。”
她的声音尖锐，即使已经走出十几米，声音依然钻进了蒋舒予的耳朵。
蒋舒予可没有这么好的脾气惯着这位大小姐，她伸手搭上方媛的肩膀，将人一把揽入怀中，轻声道：“媛媛，你跟我换一下鞋。”
“啊？”方媛没懂这句话的意思，不过还是照做了，两人互相搀扶着，用小白鞋换过黑色高跟鞋。
她们的鞋码相同，蒋舒予穿上小白鞋正合适，简单活动着手腕脚腕，又捋了捋遮挡视线的碎发，然后拍拍方媛的肩膀道：“一会儿你坐副驾驶。”
方媛看这架势，担心她带着怨气开车会出事，正准备劝阻，就看到蒋舒予已经坐在驾驶位，她调整着座椅高度，眼神坚定，蓄势待发。
想着自己刚刚续了车险，方媛心情复杂地坐上车，明年的保险怕是要涨价了，多出来的钱必须得找她报销！
向家的黑色劳斯莱斯开走了，蒋舒予紧紧跟在后面，等开到宽阔的路面时，她突然加速，超出黑车一小截，故意使坏往过一别。
黑车紧急刹车，伴随着刺耳的声音，轮胎在路面上磨出两条白线。
向晚亭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头栽到前面，脸和座椅靠背来了个亲密接触，化妆品在座椅上留下她清晰的面部轮廓。
她痛苦地摸着鼻子，眼里本能地涌出泪水，命令司机报复回去。
奈何蒋舒予占据了有利位置，一直压制着他们，司机也无心争一时的高低，压着速度在后面缓慢前进。
向晚亭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蓝车在眼前不断地放大又缩小，即使系了安全带，一次又一次的急刹车还是让她的五脏六腑在身体里翻腾。
如此几个回合之后，蒋舒予玩腻了，气也消了，打开双闪耀武扬威一番，然后猛踩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保险起见，司机没有追上去，只能眼睁睁看着蓝车开走。
向晚亭哪吃过这么大的亏，她凝视那道蓝色的影子，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地扎进肉里，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缓缓吐出一句：“别让我再见到你。”
蓝车里，方媛死死抓着扶手，紧盯后视镜，看到黑车没有追上来，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她长舒一口气，余光瞟到蒋舒予熟练的操作，不禁好奇道：“你什么时候拿到驾照的，我怎么不知道？”
“去年，我拿的还是国际驾照呢，厉害吧。”
方媛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提起：“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咱们这边不承认国际驾照。”
“啊？？？”
距离飞机降落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周培尧和周添终于赶到蒋舒予家。
看着门把手上积了厚厚一层灰，周添有些动摇了：“周总，看样子蒋小姐是不打算回来了，我们还要继续等吗？”
“等。”
蒋舒予家的具体位置只有方媛和周培尧两个人知道，方媛自然不必说，两个人是多年的好闺蜜。
蒋舒予上高中的时候就靠卖专利赚到了第一桶金，为了逃离原生家庭，刚上大学她就买下这套房子，通过方媛牵线，里外里省下不少钱。
至于周培尧，说来话长，蒋舒予经过方媛介绍成为了周培尧的家庭教师，周培尧上大学后两人便成为了男女朋友，知道她的住址也无可厚非。
只是没想到七八年过去了，周培尧还能找到那里。
目送蒋舒予走进酒店后，方媛便匆匆赶回去上班了，晚上有一个很重要的采访。
蒋舒予在豪华套房里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准备美美睡去，只是她忘了自己有个娇气的毛病——认床。
这一晚，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周培尧也不好过，他苦等一天，开始还站得笔直，随着时间流逝，人也愈加疲惫，不得不靠在墙上休息，等到深夜，他已经顾不得什么形象了，直接瘫坐在地上。
狭窄的楼道让大长腿无处安放，他坐在靠门的一侧，脚尖抵在对面，膝盖微曲，双腿敞开，修长的胳膊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头耷拉到一边，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打火机。
因为出门太久，发胶已经不起作用了，刘海软趴趴地垂在眼前，楼道里昏黄的灯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好看的脸部线条，完全就是一副叛逆高中生的模样。
周添坐在斜对面，看着周培尧昏昏欲睡，关切道：“周总，这而有我守着，你回车里休息会吧，要是蒋小姐回来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既然拿着周家的工资，周添在这陪着也无可厚非，只是老板就在身边，实在是拘束得很。
闻言，周培尧费力地抬起眼皮，看着自己的傻表弟终于学会心疼人了，眼底闪过一丝欣慰，摆摆手道：“不必了，我亲自等她才能表现周氏的诚意，留你在这儿算怎么回事？”
周添点点头，叹了口气，今晚无论如何都要舍命陪君子了。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没再交流，狭窄的楼道里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蒋舒予瞪着眼睛挨到天亮，火速收拾好行李办理退房，酒店距离她家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打车很快就到了小区。
然而，所有的期待在走出电梯看到家门口那两个穿西装的陌生人后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