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我以后会是和他一样的爸爸

对话进行到这里，老杨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这三个人哪里是来修车的，分明是来兴师问罪的，他站起身，把工具顺手丢进工具箱里，“车子没有问题，如果周总是来闲聊的话还请回吧，天黑了，我要早点休息。”
周培尧看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把监控录像和调查资料直接摆在面前。
“那也不能证明是我做的，因为我之前是周氏的人，手艺还算说得过去，人家来找我修车无可厚非，至于电池里为什么会出现不属于周氏的东西，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手边有什么就用什么了。”
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在旁边一直沉默的蒋舒予终于开了口：“刚好我这里也有一段独家视频想请你看一下。”
她拿出手机，按下播放键，屏幕上显示着的是事故现场的一段录像，视频里火焰转眼间就吞噬了校车，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熊熊烈火，透过车窗看到火焰燃烧处隐约映出一个瘦小的人影，从那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爸爸妈妈，我好痛……”
蒋舒予每一次看这段视频心都会揪着疼，视频播放完毕，白皙的手指因为颤抖戳了几下屏幕才退出。
见状，周培尧握紧她的手，将人拥进怀中。
蒋舒予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要失态，“这段视频是一位目击者拍的，因为担心会在网上流传给孩子家长造成伤害，所以我花高价买了下来，你也是有孩子的人，看过之后还能心安理得地说出刚才那些话吗？”
视频里的内容太过震撼，在场的人许久都没有开口，老杨的儿子和周培尧年纪相仿，前些天他才升级做了爷爷，孙子跟他亲近，看了视频难免会带入进去。
最后，老杨的心理防线还是崩溃了，他头上的青筋暴起，用紧握的拳头抹了一把眼泪，声音哽咽，“我就是想给孙子多攒点奶粉钱，沈翊君跟我保证过不会弄出人命我才答应帮他这个忙，没想到……我这是作孽啊！”
空旷的厂房里回荡着他的声音。
蒋舒予眼里噙着泪，从椅子上跳起来骂道：“别人的孩子就不是孩子吗！”
如果不是老杨不肯就范，她不会向任何人提起视频的事，压抑在心里很久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发泄出来。
周培尧的情绪也没有好到哪去，他阴沉着脸，走上前拍拍蒋舒予的背，帮她顺气，低沉着嗓音说道：“冷静一点，听听他怎么说。”
事情在老杨心里憋了太久，他早就想一吐为快，“我帮沈翊君坐在电池上做了点手脚，本来是想给周氏找点小麻烦，没想到弄出了人命，后来我才知道沈翊君从一开始就想搞出一个大新闻，我勤勤恳恳一辈子，最后竟成了杀人凶手。”
周添不是感情用事的人，他冷冷地看着老杨，眼神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厌恶，“后来沈翊君找过你吗？”
这句话像是戳到了老杨的痛点，他情绪比刚才还要激动，愤愤地蹲在地上，“他要是还管我的死活，我也不至于住在这么一个破厂房里，现在我连家都不敢回，都快半个月没见过孙子了，就连吃饭也要等别人送过来，每天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帮他这个忙。”
周培尧眯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不求回报才叫帮忙，各取所需只能算做交易。”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三声短促的汽车喇叭声，周添小跑几步过去开门。
老杨警觉地望向大门，“是谁？”
能找到这里的除了沈翊君的人就是周培尧的人，不管来的是谁，对他都没有好处。
随着门被推开，一条长腿先迈了进来，皮鞋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姚彬侧身从门缝挤进来，语气极不耐烦，“先说好，以后要是再加班，我明年就不跟周氏续合同了。”
周添关上门，恭敬道：“姚律师放心，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姚彬斜了他一眼，显然不相信他的话，“最好是。”
他不紧不慢地走到老杨面前，从手里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A4纸和一小盒印泥，抓起老杨的手在纸上按下手印，小心翼翼将纸折起来塞进文件夹，“我的任务完成了，先走一步，孩子还在家里等我。”
周培尧点头，蒋舒予冲他礼貌微笑，就算告过别了，只是这硬挤出来的微笑比哭还难看。
老杨搞不清楚状况，来不及站起身，匆忙扑过去拽住姚彬的裤脚，“等等，你刚刚拿的是什么东西？”
姚彬垂眸，一脸嫌弃地把裤脚从他手里扯出来，从唇角挤出一句：“证言。”说完，也不管其他人是什么反应，自顾自地离开了。
老杨愣了几秒，转而扑向周培尧，他在沈翊君眼里已经是弃子，唯一能救他的人只有周培尧。
“如果沈翊君知道刚才发生的事，你猜他会不会留你这条命？”周培尧耸肩，“我没有别的办法，监狱是你最好的归宿。”
老杨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眼神呆滞地看向前方。
周培尧的话彻底打破了他的幻想，没想到一时的贪念竟把自己的后半辈子都搭进去了。
该拿到的东西已经拿到，该说的话也已经说完，周培尧抱着蒋舒予离开，临走前跟周添嘱咐道：“派人看住他，事情还没完，别让沈翊君的人发现异常。”
回家的路上，两人沉默不语，蒋舒予情绪低落，一双空洞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如果周培尧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不会带蒋舒予一起过去。
车子停在红绿灯前，他透过镜子观察蒋舒予的表情，她随手拨弄几下头发，抬头的一瞬间，四目相对。
周培尧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今后还是要向前看。”
蒋舒予点头，是这样的道理，她可以悲伤，但是不能陷入悲伤的情绪里。
似乎是觉得车里气氛太压抑，她冷不丁冒出来一句：“姚彬这个人蛮有意思的。”
周培尧有点跟不上她的脑回路，但总比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强，他唇角上扬，柔声说道：“我以后会是和他一样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