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收网

金言认为自己是一个暴躁的无能者，什么都做不了，只会对着眼前的这片海咆哮着。
海洋里翻滚着海水和浪花，他的身体里翻滚着肮脏的血液。
咆哮之后他静静地坐在礁石上，风把他的头发吹得一团糟，他来到这世上头一次觉得自己很卑微、低贱，他这几年唯一做的一件对的事就是怨恨自己，之前是怨恨自己无能，现在是怨恨自己肮脏。
他不懂，为什么金田要把他生下来，纸明明保不住火。
他把脑袋放在自己的膝头闭着眼静静地聆听海浪的声音，海浪是静谧的，因为他听到了扣动扳机的声音，他睁开眼睛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海洋，突然想纵身跳下去。
“我其实在给你机会。”白凤这样对他说道，“一次弥补的机会，你能抓住吗？”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白凤咬了咬牙，“可你却导致别人做错了很多。”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我以为我和他很快就能见面了，毕竟他都飞签了帝大，可是现在我一点都不敢见他了。”
“偷偷签了帝大又怎么样？你以为他能逃出粱丘泽的手掌心吗？不久一切录取信息都会公布，你觉得他会有什么好日子。”白凤咬住牙，“这里面属你，最不无辜！你该以怎样的脸面去见他。”
他抱住脑袋不想去听白凤的话。
白凤的枪依旧指着他，“活了这么久，总要做出些牺牲来。”
眼泪顺着指缝流下来，“我觉得我已经牺牲了很多。”
“还不够。”白凤摇了摇脑袋，他的枪依旧没有放下。
当海浪再次拍击礁石的时候，他缓缓站起来，抵着枪口，“我愿意……”
他拿着枪的手一顿，“好，愿意就好。”他说的这句话像是在抚慰自己的灵魂一般。
竞赛生与各高校的签约工作基本完成以后，公示即将展开。这段时间，梁遇也不用回到学校备战高考，他的高中生活已经可以算是画上了一个句号。之后，便是进行国家队成员的选拔。
晚上十二点钟左右，梁遇被手机铃声吵醒，他听到孙凌在话筒那边急切的说着：“东西找到了，我找到了集团的财务漏洞，我还找到了他们勾结贪官的证据。”
梁遇握紧手机，“能发给我吗？”
孙凌突然把声音压得很低，“外面好像有人。”
梁遇屏住了自己的呼吸，他听到那头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来回踱着，他听出了那是谁的脚步，一时之间他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儿。
梁遇听见了扑通一声，接着就是玻璃破碎的声音，他揪着自己的衣摆，喊道：“跑！”
风声，证明孙凌在努力奔跑着。
孙凌气喘吁吁道：“梁遇，看来我们早就被怀疑了，不过，还好东西我拿出来了！”
“你安全吗？”
“我可以跑出去，你放心。”孙凌一个转身走进了一片黑暗，按照记忆他摸索着前进，钻出门窗，翻过矮墙，他呼吸到了新鲜的氧气，“梁遇，你也尽快离开梁宅，是时候收网了。”
梁遇迟疑的问他：“收网？”
孙凌坚定地回答：“对，收网！”
“该怎么收网？”
“你要知道，有无数的人做着相同的事，现在不用再隐瞒自己的身份了，是时候了。”
孙凌想起了前几日组织内发给他的一张计划表，上面说他们找到了一个人愿意为此事做出牺牲以此引起极大地舆论效应，孙凌想那人该用什么本事，思索来思索去，最终想到了答案——用命。
一条人命，带着血迹的真相会被舆论挖掘出来。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梁遇问他。
“一个秘密。”孙凌回答，“不过，我一直再推进寻求真相的过程，相信我，我和你的一位朋友很熟。”
梁遇问他：“赵竹生吗？”
孙凌没有确认也没有否认，那一天他站在马蹄湖上面的立交桥上，捡起了金属框眼镜还有那支小巧的录音笔，然后克制住自己的颤抖，看着赵竹生的那辆车燃烧成一个怒放的“生命体”，火星艰难地在细雨间飞舞着……
孙凌拦了一辆车，他让师傅带他去最近的网吧，他需要一台电脑，能够发送信息的电脑。
过了五分钟左右，梁遇拷贝了那份文件，他拿着U盘匆匆离开了梁宅。无尽的黑夜掩藏着这片区域，兰苑一片高级住宅区，一片灯光亮起伴随着少年的喘息。
“结束了，”他对自己说道，“一切都该结束了。”
前方还有怎样的未知，他不知道，有人会用怎样的筹码准备结束这场糟糕的“游戏”；同时，他陷入了一种难以抑制的喜悦，他终于可以再次见到他心底的人了，这漫长的时光终该加速前行了。
梁遇与孙凌安全会面，见到彼此的一刹那，两人都把高悬的心放下来。
“我该怎么做？”梁遇问他，“怎样配合你们？”
孙凌摇了摇头，“等待。”
“主导这一切的人不应该是我们吗？”梁遇微皱了一下眉，“除了我们还有谁呢？”
“内部的人都安排好了。”孙凌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虽带着一丝沉重。
“内部”这两个字总是挑拨着梁遇的好奇心，“你是……线人？”
孙凌抿了一下唇，最后点了点头，“是的，我是。”
梁遇“哦”了一声，他终于知道这秘密或许很多人都知道，他突然想起来死去的母亲——江锦云。一股埋怨诞生于他心头，但到最后他也没说出口。
他明白真实的总比想象的复杂很多，警察总是要维护正义的，他坚信最后的半句话，因为有人为它献出了生命。
飞回到华夏，已经是凌晨五点钟。三个人从飞机上下来，带着满满的疲惫，祝弦一盯着那些乱舞的发丝，他在乎的少年总会有一种不属于这世间的屹立感——就那样安静的与脚下的土地连在一起。
白凤的嘴唇有些干，他舔了一下唇，沉着嗓子说：“走吧，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那边轻轻的应了一声——走吧。
视频录制开始，他带着黑色的口罩坐在相机前，两眼无神肉眼可见的憔悴。
“你是从小便没有父亲吗？”说出这句话后，白凤感到了自己的心脏疼了一下。
“是。”他应答到。
“你母亲怎么抚养你长大？”
“做芭蕾舞蹈老师。”
“一直都是吗？”
屏幕前的他摇了摇脑袋，“不，我出生前她只是一个舞者。”
“一个怎样的舞者？”
沉默，白凤微微侧头不去看他的眼睛。
“被人睡的舞者……”少年带着哽咽的嗓音，眼眶不知何时红了，他抱住自己的肩膀在屏幕前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