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你女人是谁?”方明楠看着他脸上分明的两种颜色关心起他来了。
“怎么?”井抽了纸巾一边擦脸,看周围再没有东西可扔,于是又大胆了起来,“想找人配种也别打我那婆娘的主意!”
“不是。”方明楠的脸色突然轻松了起来,“我找人查过你,听说你是在某夜店和一群舞女放纵了一夜,之后就不举了。”他并没有因为井那拉下来的脸而停止,又接着讲故事,“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你都没找过女人也没去过夜店了,等你家田田出来的时候,还是那夜店的妈妈桑给你抱来的吧!那田田的小名还是那妈妈桑取的吧!”
井擦脸的动作停了下来,这段往事从没被人提起过,都过去两年了,现在被这个男人毫无预兆的翻出来,他不可能不恨。
“我说让我家儿子娶你家女儿这个条件不是比让你能开几十万的钞票更值?我从不亏待兄弟的。”
井的脸早就黑成了一团。
“我只是不想找个正经姑娘罢了。“这句话是在井沉寂了几分钟后憋出来的。
他在道上混了大半生,居无定所、深夜活动,结下的梁子比吃的饭多,谁要是跟了他,准会后悔。
病房里,方晓凡站在曹诗诗前面看着病床上打着营养液的童桐雨。
她的问题不大,最主要的还是营养不够,其次才是脖子腰上的於痕。
那都是方晓凡的杰作,当然,他自己小腿上也留了痕。
“你知道奶妈有多好吗?”他的声音轻的没有一丝情绪,“她让我抱让我亲让我打,还陪我睡陪我玩陪我瞎闹……”
他的语气充满了自豪和后悔。
傻傻的站在病床前,两手搅着衣摆,曹诗诗终于有了点感觉。
“我也可以啊!”她急着证明自己比童桐雨优秀。
“你可以什么啊?”
“你说的我都可以。”她固执的开口。
方晓凡扭过头仰望着她精致的妆容,边看着她一边走到了井买给他的饮料边。
“你先蹲下试试你的诚意。”方晓凡拧开瓶盖后咕噜噜的喝了两口。
曹诗诗半信半疑慢悠悠的蹲了下身,风驰电掣,方晓凡见她蹲下后,迅速将瓶里的饮料全部泼向了她的身体。
方明楠只是无意间瞥见了病房里的这一幕,正要走出去,井立刻拉住了他。
“你找死啊!”曹诗诗都来不及抹干自己脸上的酸奶就急匆匆的扑到了方晓凡身前,两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她正处于怒火攻心的状态,被人泼了酸奶这种事情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她以前想都没想过这世上有人敢这么对她。
杀了他的念头此刻已盖过了嫁给方明楠的念头。
“啊啊啊啊……”无数的啊将整个病房装的满满的。方晓凡伸着双手眯着眼使劲的抓她的手臂,没抓两下她的手臂便破皮了。
可能她感觉到了痛,于是松了松手,方晓凡趁着她不备立刻跑向了病床。
说来也奇怪,他如果真是要救命不是该往方明楠的方向跑去,可情况急时间紧,来不及多想,他一溜烟跑上了病床,掀开了童桐雨的被子钻了进去。
被他这么惊天动地的一闹,桐雨醒了过来。
睁开眼看到的便是曹诗诗面红耳赤正要扑过来的场面。
她以为自己做恶梦了,可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在抖动,她以为自己在害怕,可最后一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腰时,她才明白过来她这是醒了。
“还没死啊?”她一开口便感觉喉咙痛。
童桐雨离开的时候,方晓凡依然耍赖的抱着她不肯松手,最后方明楠将他拉了回去,桐雨这才甩开了他。
就因为这一连串的事,桐雨回到家后,她的妈妈不肯跟她说一句话,搬走更是无稽之谈。
一个月后,房子到期了,桐雨将收拾好的行李提到了门前。
“妈,对不起。”桐雨看了一眼面色越来越黄的母亲,心里的酸意源源不断的涌上心头。
“你每天都跟我说这句话,耳朵都长茧了呀。”妇人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只是舍不得离开这个地方,你说你怎么能把合同丢了?我就是在气这个。”
桐雨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妈妈又看了看这间不算好的房子。
从小她就住在这里,除去大学的几年,总共在这里也住了十几年了,闭着眼都能在几间房里走来走去了。
她傻笑了起来,这些日子以来的坏心情一扫而光,她又拿出了一张银行卡,这里面是抵房别人给的钱,“妈,我带你去住好一点的房子。”
将行李都拖出门的时候,周围的左邻右舍都跑了出来看热闹。
这小地方,都是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老邻居,彼此之间没有什么秘密藏的住。
桐雨看了一眼那些大叔大婶和小孩们后锁上了门,她的妈妈一直平视着远方没有一点表情,这一点她们不同,至少桐雨做不到心如止水。
“桐雨啊,以后好好照顾你妈啊,她吃了一辈子苦。”
有声音从人群里飘出来,桐雨往声源处望去点了点头。
“多嘴。”
桐雨蓦然回头,她的妈妈已经拧了行李朝前路走去。
最舍不得的人走了之后,桐雨才发现自己以前一直嫌弃的老屋其实一直在心里,她嫌弃是一回事,可里面住着太多回忆,她一直迈不开脚步,眼睛看着妈妈的背影直到模糊成了一片。
前面有人绊倒,然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还安慰她,别哭了孩子。
从她懂事的时候开始,妈妈便没有对她说过这句话,她从没喊过她孩子。
早上收拾行李的时候她还高兴的幻想自己终于要离开这里了,她从此就要开始新的生活了。那股兴奋的情绪来的没头没尾,她甚至能感到,乐极生悲,一定会有什么让她不能释怀的。
不能释怀的就是妈妈的释怀。
妈妈终于想开了,跟她说话了,走了,她才知道根对于一个人的意义。
“童小姐,好久不见。”宫善手里拿着钥匙将她家的家门打开后又折回到她的身边。
他就是那个买下了她家的那个人?
桐雨猛地闭了眼又慢慢的睁开眼,一抹泪水顺着嘴角滑了进去,就像吃了把盐。
“是你。”她不好意思的低头擦了擦眼泪,又佯装开心的笑了笑。
“不好意思,来晚了。”宫善并没有在她脸上停留太久,又指了指远处,“你妈似乎比你更固执,她刚刚摔倒了,你去把她扶进来。”
桐雨吸了吸气扭头看了看远处的妈妈,她同样看着她。
那眼里多是不解。还有那些大叔大婶,见到宫善后大多都回了自己家。
重新走进家里时,桐雨明显感觉到妈妈的精神比之前好了许多。
将宫善拉到了另一间房后,桐雨将门反锁了上。
“怎么是你?”她的上眼皮还有些浮肿,可苍白的脸色已经被红润代替。
宫善微笑着坐进了藤椅里将两份合同递给了她。
“方总的意思,我只是个跑路的。”他明亮的眼里一闪一闪的,一丝不苟的看着她的表情变化,就像是很有趣味的事。
桐雨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苦笑了一声后,坐进了椅子里,喃喃道,“我又欠他一个人情。”
“你这个女人真是有趣,没事干嘛喜欢揽责任?我这个跑路的也不是专门只跑你一家,也没见哪个女人像你一样感恩戴德恨不得做牛做马去报答他。”
桐雨自然听懂了他的意思。
方明楠有很多情人需要他去善后。
“我们都一个月没见了,我还以为他忘了我。”
“这个我不确定,只是童小姐你凑巧排到了今天而已。”宫善的笑十分好看。
他的眼眸在光亮处时,会显得比常人浅,如今背着光,鼻梁上面的部分略显深一点,可唯独那双眸子还是十分清澈。
桐雨低头又笑了笑,“不管怎样,麻烦你跑了一趟,这样可以让我妈多活些日子。”
“你为什么不找方明楠要一笔钱去给你妈治病?”宫善似问非问的提起,“几十万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你不是说了吗?我妈比我固执,不是有钱就能改变她的主意的。”
“不试怎么知道?”他认真的问。
桐雨反诘,“你怎么知道我没试?”
宫善看着她较真的表情有几秒沉默,倏尔才宽慰道,“恩,你能做的都做的,不要太难过。”
“就是因为方明楠我妈才不肯治病。”桐雨有些懊恼的呼了口气,“她一向要求我洁身自好,我却背着她做了那种事,我伤了她的心。”
“在方明楠之前你没交过男朋友?”宫善疑问道。
那眼里的眸光一闪而过,带着强烈的不解意味。
桐雨摇了摇头,一字一句道,“不怕你笑话,我没后悔过。”
“你当然没什么好后悔的,能上方明楠床的女人都是女人中的佼佼者。”
他的话没给她任何台阶,事后他又无害的笑了笑,“童小姐,你不必放在心上。”
“放心上早死了。”她低低的说完就站了起来。
打开房门之后,桐雨回头看他,却没等她开口,他又问,“如果你能挣钱你妈就愿意接受治疗?”
“你太高看我了,我妈等不到我能挣钱的那天,她的手术费涨了,四十万!我没有那么多钱,或许五年、十年甚至一辈子也挣不到那么多钱,你说我妈能等我那么久吗?”
说着说着就笑了,笑了一会儿,嘴角就酸了。
合上嘴的时候,她迅速的背过了身。
可刚背过身,她就发现自己错了。
不知道刚才的声音有多大,她睁大了眼看着妈妈脸上的表情变化……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可话到喉咙边,什么也没说出来。
宫善站了起来看着门边抱在一起的母女,她们一句话也没说,就抱在一起哭。
心里被一股叫做亲情的东西包裹了起来,是人都需要这种东西,它有时候很远,你遇到友情爱情的时候会将它抛在脑后,一旦那些东西离你稍微远了,只有亲情不会离开你。
很多时候,唯一能理解你的也只有它了。
午餐的时候,宫善留了下来,桐雨的脸上一直挂着微笑,那奕奕神采就像拥有了全世界,而她身边的那位妇人,同样时不时会心笑一笑,两个人相互夹菜的时候,又会都想起宫善的存在,于是又将夹到对方碗里的菜快速的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