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以牙还牙

当我缓缓站起身来，原本悬挂在胸前的那块翠绿玉佩，竟化作粉尘，悄然洒落。整个卧室陷入了死寂，只有舅舅的脸色，比往常更加阴沉，如同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夜幕低垂，昏黄的灯光下，舅舅的身影显得有些沉重。他长叹一声，仿佛背负着无尽的忧愁。
“这条路，恐怕是走不通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
我望着他，却见他沉默不语，那一刻，我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
然而，舅舅的话让我心生疑惑。回想起他曾提及的求助之言，我忍不住好奇地追问：“舅舅，您的师傅在哪里？”
舅舅瞥了我一眼，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神秘：“这种小事，还不至于让他老人家亲自出手。不过，情况确实复杂，如今，我们只能以牙还牙。”
我不解地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舅舅叹息着，终于向我解释：“那个抓你的女鬼，道行不浅，非常厉害。你之前不是去过她的老巢吗？那座白色的房子，里面关押着许多她多年来捕获的男子。如果我不去救你，你也会成为她的囚徒。”
听到这里，我不禁感到一阵寒意袭来。
“那我们该怎么办？”母亲在一旁听着，焦急万分。
舅舅揉了揉额头，沉声说道：“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以暴制暴。我们现在就回老家，去后山的祖坟中寻找一位强大的鬼魂，为花统制作护身符。”
这个计划听起来颇为冒险。
母亲尚未反应过来，但我却已经明白了其中的风险。
我咬紧牙关，担忧地问：“如果那护身符反而对我不利怎么办？这不是从一个危险的境地跳入另一个火坑吗？”
舅舅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着我：“后山的祖坟都是你们花家的，那里都是你的祖先。难道祖先会伤害自己的子孙吗？”
我愣住了，原来如此。深夜的理由如影随形，我们便在星月下启程。
家乡座落在县城之下的一处古老村落，车行其间需逾两时辰，途径之路蜿蜒曲折，颇为险峻。
抵达家门之际，晨曦微露，时刻指向六点整。
天边泛起了微弱的光亮。
疲惫之余，我们三人眼中尽是血丝。
舅舅将座驾停靠在我大伯家门前，稍作停歇，随即引我向山中进发。
山后荒草疯长，尤其是通向祖坟的小径，尽管每逢清明及岁末祭拜之时皆以利刃刈除，然而那些荆棘与灌木生长迅猛，不久便会再度遮蔽小径。
我与舅舅历尽艰辛方才登顶。
他手执香烛，领我于每一座坟墓前上香跪拜，其言一式一样：“不肖子孙花统，恳请祖宗庇佑，望祖宗宽恕。”
每拜一次，便将手中香火稳稳插入坟前泥土。
首座墓碑乃我祖父之墓，清明时节我曾归来访谒。
但当我跪拜之后，那柱香却怎么也插不进泥土之中，地面虽是沙质，我却无法使其安稳立于土中，舅舅在旁轻叹一声：“罢了，起身吧。”
“难道爷爷不肯接纳？”我心头郁闷，幼时爷爷对我宠爱有加。
舅舅冷哼一声：“这要看看你究竟招惹了何物。”在昏黄的夕阳下，我们花家的古墓群静谧而庄严地坐落在山坳之中。这片土地承载着世代相传的家族记忆，200多座坟墓，如同历史的长河，静静诉说着过往。我与舅舅并肩而行，肩负着对先祖的敬意，挨个向每一座坟墓献上香火。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从晨曦忙碌至夜幕低垂，香烟缭绕中，我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花家对祖坟的维护历来严谨，几乎全部家族成员都安息于这片共同的圣地。
越往山坳深处走去，辈分越高的祖先便沉睡于此。我甚至觉得，我和舅舅已经走到了太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墓前，但似乎没有一位先辈表示认可。我尝试点燃的香火，要么顽强地拒绝燃烧，要么在点燃后突然断裂，仿佛是祖先们无声的反对。
汗水沿着我的额头滑落，心中的希望渐渐被绝望所取代。夜幕如幕布般缓缓拉开，高大的树木间，无数乌鸦静静地栖息，它们的眼睛似乎闪烁着不祥的红光，那目光中的嘲讽让我不寒而栗。我甚至幻想它们随时会扑向我，用锋利的爪子和尖嘴撕裂我的肉体。
正当我陷入深深的失落时，一块几乎与山体融为一体的墓碑吸引了我的注意。那墓碑上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如果不是细心观察，几乎无法发现它的存在。好奇心驱使我慢慢走向那块墓碑，舅舅却紧紧拉住了我，提醒道：“别走神了，还有好几位祖先等着我们呢。”
我指着那块隐蔽的墓碑，对舅舅说：“看那里，是不是有块墓碑？”在一片宁静的乡村，古老的祖坟静默地伫立在月光下。我与舅舅正站在其中一座碑前，他皱着眉头，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寻常之处。
“这排列方式，怎的如此古怪？”舅舅自语道，目光紧盯着那些古老的墓碑，“为何偏偏孤立于所有祖坟之外？”
他迈开步伐，快速走向那块令他疑惑的碑石，细细观察。片刻后，他激动地向我招手：“快，香给我！”
我不解地问：“怎么了？”
舅舅指着那模糊不清的文字，兴奋地说：“你看，这是贞观年间的碑文，可能是这里最古老的一块了。快来，向你的老祖宗行礼。”
我急忙上前，对着墓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我从舅舅手中接过点燃的香，小心翼翼地插在墓前。
我们俩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炷香。它与众不同，烟雾缭绕，缓缓升腾，竟在空中形成了一个莲花的轮廓。
舅舅喜形于色：“成了！”
他从背上的黑色背包中取出供品，有水果、馒头等，一一摆放在墓碑前。然后，他又让我向墓碑三跪九叩，以示尊敬。
正当仪式进行到一半时，一声尖锐的乌鸦叫打破了宁静。接着，成群的乌鸦振翅飞起，向我们袭来。我护住头部，蹲下身体，感觉到它们在撕扯我的耳朵，啄击我的脖颈。
舅舅迅速脱下上衣，挥舞着驱赶这些黑色的攻击者。乌鸦们在他的猛烈反击下，纷纷逃散。
我们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让这个本应祥和的夜晚，变得诡异而恐怖。乌鸦如乌云般盘旋，遮天蔽日，它们似有灵性，悍不畏死地扑向我们。舅舅咒骂着，愤怒至极，仿佛要与这漫天的羽翼抗争到底。
就在混乱与嘈杂交织成最紧张的氛围时，我耳边突然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女声：“滚！”那声音如同惊雷贯穿夜空，那些围攻我们的乌鸦纷纷扑腾翅膀，四散飞逃。
我趴在地上，久久未能动弹，终于费力地撑起身体，目光迷茫地望向舅舅：“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
“女人的声音？”舅舅回望我，眼中满是困惑，“除了这些该死的乌鸦，我什么都没听到。”
我正欲开口，却戛然而止，因为不远处幽蓝的鬼火在夜色中跳跃，它们围绕着一顶孤零零的白色轿子。那轿子无人承载，竟在空中缓缓漂移，宛如幻境。
“花统，跟我回家吧。”璐瑶的声音从远方飘来，悠扬入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我情不自禁地站起身，被那声音牵引着目光投向璐瑶所在的方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温暖。在那飘渺的白轿中，璐瑶端坐其上，衣袂飘飘，如同凡尘中的仙子。
然而，那轿子竟是纸制的，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它无人抬动，却自行前进，摇晃间透出一股诡异。
幽蓝的鬼火伴随着白轿，为这幅画面增添了几分神秘与不祥。我心中虽感不妥，但璐瑶的面容却让我无法自拔，身不由己地迈出了步伐。
正当我步履蹒跚地向着白轿走去时，忽然背部一阵剧痛，宛若利刃穿透，疼痛沿着我的经脉迅速蔓延开来，让我恢复了一丝清明。
我连退数步，心有余悸，因为我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中走向了那悬浮的白轿，走向了未知的险境。在昏黄的路灯下，舅舅的身影显得格外高大，他伸出双臂，挡住了我的去路，目光里满是紧张与警惕。我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见到这一幕，舅舅那紧绷的神情似乎松弛了一些。
空气中的温度骤降，仿佛连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然而，在这股冷意中，我感到一股暖流悄然涌现，它在我的背后游走，温柔地抚慰着我的心灵，使得我的恐惧渐渐消散。
璐瑶，那个传说中的存在，从轿子中伸出了一只苍白如藕的手臂，她的笑容诡异而又迷人，对我轻声说道：“花统，别害怕，我是特地来接你的。”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同夜晚风铃的叮咚。
我的脑海中一片混乱，方向感丧失，但就在这一刻，心口的温暖变得更加明显，仿佛有一股清明的力量在诵读着某种古老的经文，让我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宁。
“我不去。”我对璐瑶坚决地说道。
周围的压力骤然增大，寒冷如同利刃刺入骨髓，我不禁打了个哆嗦，咬紧牙关重复道：“我不去，你是个怪物。”
璐瑶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可怖，她的面容黑如锅底，她迈出一步，眼神凶狠地盯着我，咬牙切齿地说：“你敢再说一遍！”
“无论说多少遍，事实都不会改变！”一个清脆而坚定的女声在我们身后响起。我本能地想要回头，却被舅舅紧紧抓住，我只能瞥见一道白色的衣裙飘然而过。
“别看。”舅舅低声喝止。
“你算什么东西？”璐瑶的气息变得狂暴，四周的温度急剧下降，仿佛要将人冻结。我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却不敢出声。
“这个问题应该由我来问。这个人受我保护，不想丧命的话，就立刻离开！”那女声愤怒而有力，随着她的话语落下，我的脑海中回荡起了悠长的钟声，铿锵有力，久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