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不对劲

县志中的番外记载不多，但提到了这位县长定下的一个规矩：每年正月十五要祭祖，将三个童男女送到西山大府河的老坟。读到这里，我和时霏霏不禁打了个寒颤，抬头望去，不知何时，夕阳已被山峦遮蔽。
“花统，这里不就是大府河吗？我们现在就站在干涸的河道交叉口。”时霏霏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的脸色微变，这个女孩时而亲近时而疏远，让我难以捉摸她的心思。“嗯，应该是这里。我觉得那位县长有些不对劲。”
“你猜得没错，我觉得他在世时就已发生了变异，可能是被他的后代发现了什么，才以他的名义设立了祭祖的规矩。”时霏霏的分析很有道理。
我继续推敲：“后来，他的子孙中出现了一些不满现状、反叛的人，他们不再遵守老祖宗的这条荒唐规定。没有了童男女的供奉，那个怪物失去了养分。归根结底，它败给了人性的弱点，没能预料到会有不听话的后代。”在昏黄的天色下，时霏霏突然灵光一闪，翻找着厚重的县志。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某一页，急切地向我展示。
“看这里，‘道和之权掌于萧姓之手’…我的天，难道是萧王府？”我惊讶地喃喃自语，心中涌起不安。萧保国，不就在道和县么？
我正要拨打电话求证，却听见麻子的惊呼。时霏霏和我放下手中的县志，急忙朝声音来源奔去。不远处，一棵古树下，裸露的树根环绕着一个深邃的黑洞。
“这是地洞吗？”时霏霏疑惑地问。
麻子与老舅互相瞪视，彼此都显得不屑。老舅从树上摘下一枚用银针穿着的铜钱，尾随的红丝线随风飘扬。
“这洞是我们先发现的。”麻子坚持道。
老舅反驳：“你过来时，我的银针和铜钱已经在这里了，坑是我找到的。”
我示意他们安静，探头望向洞内，“没有恶臭，大家退后些。那东西既然能吸掉老楚头，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我们谨慎后退，时霏霏接着说：“花统，我们看了县志，发现道和县的第一任县长，就是那位被贬的四品大员。如果他的后代未按祖训供奉，他可能会报复。”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麻子迅速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喂，是我，草鞋和尚。楚明坤，你女友这两天有没有外出？”他焦急地询问。楚明坤握着电话，沉默了片刻，终于颤声回应：“冰冰只是轻轻咬了他一口，对方应该没生命危险。”
我们四人顿时感到一股寒意袭遍全身。形势不妙。
麻子怒火中烧，他本就脾气火爆，对着电话怒吼道：“那人是不是姓萧？你给我老实说！”
“是，是，草鞋师傅，您怎么知道的？”楚明坤的声音带着惊慌。
“糟了，你这是惹祸上身了。听我说，赶紧控制住你女朋友，别让她再咬人。看过僵尸电影吧？小心为上，我们半夜就会赶过去。”麻子果断挂断电话。
我内心忧虑着萧保国的安全，但最终还是决定按捺不动。我们四人迅速分工，开始清理周围的草丛。
抵达时，我们只带了两把镰刀。麻子和我挥舞镰刀，迅速开辟出一片空地。老舅则推来一块巨石作为供桌，将带来的物品整齐摆放其上。月亮升起，风势渐强，仿佛有意地朝树洞里吹拂。
起初，风声呜咽，细微而哀伤。不久，它变得狂暴，穿过树藤发出凄厉之声，似乎在诉说幼狼的哭泣，或是被遗弃妇人在林中的啜泣。
“呜呜……呜呜……”
我走到时霏霏身边，试图安慰她：“别怕，有我在。”
时霏霏并未持有镰刀，她用脚不断地践踏着野草。她冷冷地斜视了我一眼，冷漠地命令：“我何曾说过害怕？去干活吧。”在一片风沙的肆虐下，我艰难地睁开双眼，偶尔用手遮挡着扑面的尘埃。老舅的小眼睛却异常坚定地瞪视着四周，眼珠子左右转动，警惕着仿佛有什么不可见的东西正悄然接近。
“老舅，究竟怎样才能请得动钟馗？”我在狂风中大声问道。
百忙之中，老舅回应道：“请神有等级之分，最普通的便是施舍些许阳气，让路过的孤魂野鬼附身帮忙。而更高层次的，则需要三牲供品，这是请神上身。潮州那边的大师傅们精通此道，他们被称为神汉，也叫占米婆。至于我们，则是最高端的请神者。”
他指了指颤抖的石头供桌，“只差一样宝贝了，只要献上它，钟馗便会现身，无需附身于我们便能驱除邪物。水铃给我。”
我心中一动，终于明白为何在老楚家时，那三人眼神如此阴沉，原来他们早已知晓祭祀需要珍贵的宝贝。
“不行，这水铃是我的，我还有用。”我坚决地说。
“我知道你想留着对付璐瑶，但现在若不献出，我们能否等到璐瑶出现还是未知数。况且，一旦那邪物逃出，整个道和县将无一幸免，它的蔓延速度之快，恐怕连国家都难以抵挡。”老舅平静地伸出手，目光坚定地看着我。
他知道我是个能分辨轻重的人。犹豫再三，我咬咬牙，最终还是将水铃交到了他的手中。
就在这时，风势愈发猛烈，仿佛与老舅摇响的风铃有关。另一股风加入其中，呜咽盘旋，与山林间的山风交织成一股旋风。那些原本灌入树洞的风被拽回，不再往里钻，反而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漩涡。即便是石头供桌也在这股力量下微微颤抖，周围的土坯和割下的野草被卷入风中，朝着我们的头顶螺旋上升。
老舅嘴里念念有词，随着风势的加剧，他的语速也越来越快，逐渐变得模糊不清，我只能隐约听到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声音。风越来越大，旋转得越发凶猛，仿佛要将一切都卷入这个无形的漩涡之中。狂风如怒吼的野兽，凶猛无匹。麻子一声高呼，要我赶紧去帮他稳住那供桌。我应声而去，与他分立石头两侧，拼尽全力按住。飓风中，我还得用胳膊护住那些可能被风夺走的锥子和金钱墨斗盒。
“钟馗何时现身？”我大喊，感觉脚下仿佛悬空，随时可能被风卷起。
就在此时，风向骤变，原本向上的旋风突然转向，往树下的黑洞涌去，灌入其中。
我们猝不及防，全凭那块石头稳定身形，才未被风拖入洞中。突然，我感到裤腿被什么抓住，往洞口方向拉扯，可我身后却空无一物。
麻子机敏异常，一把糯米撒向洞口。借着风势，洞口内犹如爆竹燃放，但风声太大，听不清爆炸声。瞬间，抓住我的那股力量消失了，我连忙爬起来，跑到麻子身后。
我紧抱他的腰，心想若真要进去，我们俩就一起去。这洞口如此之小，应该容不下两个人。
他挣扎了一下，似乎想骂我碍事，妨碍了他的法术。就在这时，麻子突然滑倒，像在冰面上一样，向那个树洞滑去。
“呀——波若波罗密，贫僧已是出家之人，魂灵早已交给佛祖，孽畜，即便你要，我也给不了你，填不满你那空虚的肚皮。”麻子一边被动地滑向树洞，一边转身，将手腕上的一串佛珠拽碎，砸向洞口。十八颗珠子上雕刻着十个罗汉金尊，进入洞口后，又是一阵爆竹般的闪光。
他的身体并未进入洞中，那股吸力消失后，他双腿一蹬树藤，借力弹射到远处。
我第一次见麻子能跳得如此之远，不禁吃惊。我抓起桌上的一把桃木剑，跑向他，想要帮忙以防万一。
然而，变故突如其来，不远处的时霏霏身体就像被卷走的树叶，被拉向那个洞口，翻滚着，毫无反抗之力。
“霏霏！”我惊叫着，想冲过去，却被麻子一把掐住脖子，按在地上，狂风之中，我根本无法挣扎。在紧要关头，我未能看清时霏霏究竟施展了何种手段。她的身体射出数条如白绸之物，宛若八足之蛛，紧紧固定于旁边的参天大树上。这八条白绸仿佛与树洞内那股狂暴的风力相抗衡，使她的身形得以稳定。
随着风势愈发猛烈，那些系在树上的白绸并未断裂，但相对细小的树木却无法承受，树根竟自土中崩断，整棵树摇摇欲坠，似乎随时会连根拔起，甚至可能将周围的大树一并牵动。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遭遇不测，于是竭尽全力挣扎起身，将那个丑陋的压迫者甩开，再也无法控制我。紧接着，我手中的桃木剑瞄准树洞，猛地投掷进去。
剑光一闪，刺目至极。桃木剑进入树洞后，只剩下半截飞出。时霏霏落地后摆脱了白绸，迅速从口袋中抓出魂蛋，一颗接一颗地投入树洞之中。
随即，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伴随着一声痛苦至极的尖叫：“一个牛鼻子，一个臭秃驴，还有一个不人不鬼的家伙，只有你能填满我的肚子了，来吧——”
这声音不仅我听到了，我敢肯定麻子和时霏霏他们也听见了。声音刚落，他们便齐刷刷地向我奔来。我能感觉到，树洞里有双眼睛正凝视着我。
“钟馗——”我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往树洞里拽去，惊恐至极，这辈子从未如此恐惧过。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从时霏霏和老舅身边掠过，却伸手抓住了他们的手，我尽力大喊：“宝贝都给你了，你还不出来吗？”
轰！
下一刻，耳边响起一阵嗡鸣，一声巨响震得我失去了意识……
我在梦中经历了许多事情，被僵尸追逐，整个城市空无一人，如同科幻电影《我是传奇》中的一幕幕在我脑海中交错上演。
突然惊醒，我环顾四周，闻到床上被褥上静和留下的淡淡香气，逐渐放松了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