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水流从天而降，瞬间把夏尘的双眼打湿。他连忙用袖子蹭了蹭眼睛，旋即眯着眼望向头顶。

此刻，整条走廊顶部的喷水装置都在运行，如同浴室里的花洒一同开启，源源不断地向人们的身上倾斜水流。

夏尘立刻转身，只见周围的同事们都在忙于擦眼，竟是任由杨波跌跌撞撞地走向一边。

夏尘叫了一声杨波的名字，但他的声音被周围群众的尖叫声完全淹没了。他试图追上前去，又被涌过来的人流所阻隔。

就在这时，徐庄已经恢复了过来，他猛地将身前的两个人推到一边，一把抓住了杨波的胳膊。他想开口质问的时候，一个头戴鸭舌帽的青年走到了两人身边。

“警戒！警戒！”章琪也适应了目前的状况，他带着身边的两个辅警拨开人群迅速向徐庄处靠拢。而刘夏来也掏出了警棍，从另一个方向挤了过来。

徐庄一直保持着警惕的状态，当青年出现的同时，他也察觉到了异况。两个人在水雾之中拳脚相搏，一时间竟是斗得难解难分。而杨波则趁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拼命地冲到了人群中，随后无声无息地隐匿了。

医院内毕竟不是闹市区，喷出的水雾也不是可怖的火灾，因意外而受惊的人们在短暂地奔逃后，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危险情况，在医生和护士们的组织下，走廊上很快恢复了秩序。

章琪、刘夏来等人围在徐庄身边，章琪愁眉苦脸地问道：“徐所，杨波不见人，我们该怎么办？”

徐庄捂着受伤的腹部，环顾四周后，问道：“夏尘呢？”

章琪等人闻言立刻检查，确实没有看到夏尘的踪迹。

“杨波跑掉之后，那个人也不见了，看来他们是一伙的。”

徐庄看着自己的同事们，冷静地布置道：“他们现在肯定还没有离开医院，但如果叫人包围这里，一是会造成恐慌，二来也很难抓住他们，我的建议是，堵住医院后门，让他们不得不选择从正门离开。正门之外全是监控，我们到时候利用图侦，还是很可能抓住他们的。”

“这个事情绝对不能汇报给领导。”章琪急切地说道，“如果被上面知道了，你和我会吃不了兜着走的。我们先尝试着自己解决，之后再请求增援吧！”

“章所……”徐庄还欲开口，却见章琪举起右手。

章琪道：“徐所，这个案子的负责人是我，你只是来配合我送人进看守所的。现在嫌疑人既然还在这个医院里，我们一定要想办法自己抓住他们。”

“我不反对在医院内开始搜查和抓捕工作……”

“徐庄！”章琪狠狠道，“你只要听我的安排就可以了。你这种臭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领导领导，什么叫领导？哪怕他是错的，你也要服从，这才叫好的下属。你已经得罪不少人了，不要再得罪我了。”

徐庄哑口无言地看着自己的同事，心中五味杂然。

“我们现在唯一要考虑的，就是怎么避免责任。要不然抓到他，要不然也要把责任推给别人，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思路。”

章琪命令道，“徐所，你带着两名辅警到监控室看录像，发现嫌疑人行踪后立刻给我汇报。

刘夏来，你跟着我，我们开始搜查工作。有一点我要先说清楚，任何人都不准私自向上级反映。”

见徐庄等人勉强应允后离开，刘夏来走到章琪身边，问道：“章所，我觉得徐所说的有道理，不如……”

“这件事你不要自乱阵脚。”章琪露出危险的目光，整个脸部的线条也显得冷峻起来。他的声音像深秋的霜，肃杀、疏离。

他说道：“现在抓到杨波的概率太低了，如果领导追究下来，你要记住。带队体检的是分管刑侦的副所长徐庄，临阵失踪的民警是夏尘。”

刘夏来惊愕地张着嘴，用难以置信地眼神看着章琪。

章琪紧握着双拳，将内心某种微弱的存在彻底碾碎，他用不容置疑地口吻说道：“大难临头各自飞。如果你不想成为牺牲品，就必须把别人推出去！”

刘夏来的眼神闪烁着、动摇着，无数的记忆被他放到了心中天秤的一侧，而另一侧，则是沉甸甸的现实。

他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这时，夏尘的电话打了过来。章琪急忙接通，问：“你去哪了？情况如何？”

“我在一楼东侧窗口的下方。”夏尘的声音疲惫至极，道：“杨波坠楼了。”

环安市刑侦大队候问室内。

夏尘坐在吊灯下的板凳上，脸色苍白的看着对面的两名督察。虽然同样穿着黑色的警服，

可督察胸口处还挂着银色的徽章，也正因此，他们成为了“刀俎”，而夏尘只是“鱼肉”。

夏尘第三次回答说：“这次行动是我们所有人的责任。”

“你年纪轻轻的，倒是很会避重就轻。”

其中一名督察用笔杆末端敲了敲桌面，他说话就像是机械一样标准，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即使说着讽刺的句子，依然让人觉得他只是在例行公事。

他说：“那么我换一种问法。这次押解体检的行动，由谁指挥？每个人的分工是什么？”

他的同事补充道：“还是说，领导在下达任务时，根本没有分工？”

话说到这个份上，无论夏尘作何回答，都会有人背负责任。既然如此，夏尘也决定实话实说了，讲道：“章琪负责指挥，徐庄负责警戒，我负责办理手续，刘夏来负责看守。”

“这次嫌疑人一个人从你们四个民警的押解下逃离，显然是有人渎职。”

拿着签字笔的督察端坐在木桌之后，问道：“按照你的说法，负责指挥、警戒、看守的三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责任，而你自己却是与这件事没有瓜葛了？”

夏尘感到一种强烈的违和感，他一边捉摸着督察讲话背后的隐情，一边解释道：“你问的是我们的分工，我也是据实回答，这里没有提到责任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