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知道,分工决定责任。”督察依旧以适中的嗓音抽丝剥茧的分析着,说道:“你们每个人都声称自己很好地完成了自己的分工,可结局摆在这里,你们当中肯定有人在撒谎。否则,我不认为他能够逃离。”
“可以直说吗?”夏尘有些恼怒了。作为一名警察,他总是扮演着审视、审问他人的角色,手里永远握有对方看不到的底牌。
可今天,他就像一个毫无秘密可言的小白鼠,被关在笼子里任人宰割。
“你们每个人声称的分工模式都不一样。四个人,只有一个人说了真话。”督察手中的签字笔指向夏尘,问道:“你说我该相信谁?”
夏尘万万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他刚想开口声称自己所言非虚,便听督察继续说道:“我应该相信布置这次分工的人,也就是你们的教导员。”
夏尘感到背脊发凉,仿佛一只猎食的蜘蛛缓缓爬上了自己的后背。
当章琪走出禁闭室的时候,双眼一时间没能适应外面有点耀眼的光芒。武伟站在门口等着他,脸上带着一种兄长般亲切的笑容。
武伟拍了拍章琪的肩膀,道:“让你受委屈了。不过,这都是调查需要,你可别怪督察兄弟们啊。”
章琪用僵硬的微笑作为回应,他转身向面无表情的督察伸出右手,嘴上道:“很抱歉,给你们增加工作量了。”
督察与他礼貌的握手,没说一句客套话,转身离开。
“哼,这帮人天天板着个脸,搞得好像我们欠他们钱似的。”武伟冷笑一声,随即对章琪温和地说道:“晚上我摆个场喝点酒,给你压压惊。”
章琪想要推辞,但实在拗不过武伟,便应承了下来。他随后说道:“武教,这件事现在发展成什么样了?”
“你和刘夏来都是负责警戒的,现在已经被释放了。负责指挥的徐庄和负责看守的夏尘还得在禁闭室待几天。”
武伟引着章琪向门口走去,愉快地说道:“我早就说过,这两个人水平不行,早晚是会出事的。”
章琪还没有练就颠倒黑白后谈笑风生的技能,他战战兢兢地问道:“那些辅警,还有徐庄和夏尘,他们是怎么说的?”
“徐庄?”武伟讥讽道,“他身上那种草莽气还是一点没变,出了事情居然主动往身上揽责任。督察问他谁负责这件事情时,他说是自己和你一起负责的。
看似重情重义,实则愚蠢至极。这种事,一个人背锅就够了,何必搭上两个人的前途?
而那个夏尘嘛,倒是坚称自己说了‘实话’。辅警的事情我都打点好了,你也不用担心。不过……”
章琪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你和刘夏来的证词还是有点出入的。他说夏尘是和他一起负责警戒的,徐庄负责看守。”
武伟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道:“妇人之仁。这种事情不做绝,就会留有隐患,何必呢?不过我已经解释过了,就说他没听清楚。”
“这样真的可以吗?”章琪问道,“我觉得这些督察都很不简单。”
“警察能抓得了嫌疑人,说明侦查和反侦察能力都很高,而这帮专门针对警察的人,水平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武伟宽慰道,“你也不用太担心,这件事的证据基本只能靠人证,有我在这里,你就不会有事。”
“可是,徐庄还提到,有人袭击了他。”
“没有人证、没有物证,他称自己被袭击了有什么说服力吗?”
武伟坐到轿车的副驾驶座上,把车钥匙递给章琪,待章琪坐上驾驶座之后,他说道:“被人袭击导致毒贩逃跑和因为渎职造成嫌疑人逃离,性质截然不同。”
“有什么不同?”
“前者是我这个指挥者考虑不周,警力布置不足,后者是他这个现场指挥者渎职怠工。你说,这能一样吗?”
见章琪脸色颓败,武伟哈哈大笑道:“我再说直白点。如果是前者,我可是要倒霉的,竞聘正科的时候很可能被人攻击。如果是后者就好了啊,正好除掉这两个眼中钉。”
从震惊到恐惧再到心安理得,章琪的表情不断变幻着。
最后,他长舒了一口气,仿佛从千万里之外飘来的如云絮般微弱的内疚之情被他皱皱眉头便抛到九霄之外了。
他踩下油门,道:“谢谢武哥。”
武伟揉了揉自己油脂丰满的肚皮,满意地点点头。
禁闭七天结束了,夏尘深一步浅一步地走出禁闭室的大门。两名跟在他背后的督察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叫道:“夏尘。”
夏尘转身看向他,枯槁的脸庞上,双眼浑浊无神。
“希望你想开一点。杨波毕竟只是重伤昏迷,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如果局领导做好工作,应该不会追究你的刑事责任。”
“在实习期,犯有重大违法违纪行为,应当予以辞退。”夏尘的声音就像在荒漠中独行许久的旅人,沙哑、疲惫,他接着说道:“而且,我没有错。”
督察似也有些不忍,他刚想开口安慰,就接到了领导的一个电话。
挂断通话后,督察看向夏尘的神情五味杂陈,他说道:“徐庄已经招供了。他承认是自己指挥这次任务。
而且,他承认自己在当时对你下达了错误的命令,致使你远离了嫌疑人,这才造成嫌疑人脱逃的事情。所以说,你只是奉命行事,不用负责任了。”
夏尘愣了愣,下一秒,他眼底的疲惫、委屈、绝望和怨恨全部消失,只剩下了一种最为强烈的情绪,那就是仇恨。
“为什么?”夏尘忍不住抓住了督察的两肩,问道:“为什么?”
“杨波昏迷无法提供口供,当时在场的路人也无处可寻,走廊上的监控没有拍到现场的情况。我们只能依据你们几个人的陈述以及武伟的陈述做出判断。”
督察伸出手按在了夏尘的右手背上,一边将他的手缓缓推开,一边义正言辞地说道:“我们调查的整个过程合法有序,这,就是现在的最终结论。”
“徐庄会怎么样?”夏尘从牙缝里挤出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