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乱的思绪渐渐消失，夏尘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无声了一分钟。他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哲学。你说的话我理解，但是并不接受。

一方面，钟福印造成的社会危害，目前无法评估。另一方面，尤岸的命是我换来的，我希望他能长命百岁。所以，我不同意让他去冒险的安排。”

“可这是命令，还处在实习期的你无权拒绝。”

“我直接隶属于王庄平处长，我在早上接到的命令仅仅是来这里找你讨论案情。如果你想让我执行这个任务，需要先取得他的批准。”

“夏尘，你要考虑一下自己的政治前途。”梁开民诚恳地说，“我说了，作为警察，你比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还要优秀。只要你兢兢业业地办案，再注意些为人处世的技巧，你一定可以走的很远。”

“作为一名士兵，我确实也想当将军，所以我不会智障到主动得罪领导。”夏尘坚定地说：“但是，领导，你提的要求触碰到了我的原则。”

梁开民身子后仰，整个人陷在了沙发里。他的眉头微皱，凝视着夏尘，看来有些苦恼。“如果你这么迂腐，我看你这个人也就不过如此了。”

“我有其他的计划。目前，我已经有了挖掘到王俊鹏制毒窝点的计划，只要按部就班地开展侦查工作，抓捕钟福印也是指日可待的。”

梁开民点点头，道：“你们王处和我说过了。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对方已经转移了，或者就算你查清了窝点，也和钟福印没有关系呢？”

“那我也要试试才知道。”夏尘脑中灵光一闪，道：“不如这样，我们来做个约定吧，你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调查，如果查不清，我就支持你的计划。”

“侦查实战不是怕电影，我没有兴趣陪你做这种事情。”梁开民指了指窗外，道：“我之前就考虑过你会拒绝的可能性，所以提前做了两手准备。”

“什么？”

“第一手，如果你现在不去帮尤岸，他很可能今天就会死。不过你放心，就算他今天死了，我也可以利用这一点抓捕很多嫌疑人。”

“你到底做了什么？”

“文莱入狱后，尤岸带着他部分的下属东征西讨，勉强收回了小部分的地盘。但是，孙家、墨家以及其他势力也纷纷插手，瓜分了剩下的地盘。

如今，利益分配完毕，这些人都还想更进一步，所以就演化成了现在的局势。”梁开民摊开双手，道：“屠龙局。”

“你的意思是他们在围攻尤岸？为什么？”

“文莱入狱后，尤岸这一派继承产业本来是明正言顺的，可钟福印却迟迟没有表态，也没有提供任何的支持。

时间久了，得到孙家、墨家幕后支持的那些团伙反而占据了优势。最后，他们在私下里达成协议，决定一起吞并了尤岸。”

“你这是背叛和谋杀。”

“从道德层面上讲，你说的没错。可是从客观角度来看，我安排你去支援他了，所以责任我固然会承担，但你也跑不了。”

梁开民用食指指向夏尘，道：“如果我是你，一定会立刻行动起来。我还要提醒你一句，你帮助他的时候一定要秘密进行，否则被人识破了卧底身份，单单是他的那些下属也不会放过他。”

“梁支队，我不会受你摆布的。我现在就要把这个信息报告给谭局和督察支队，他们会做出公正的处理。”

“夏尘，你一定要反抗到这步田地吗？”

“是。”夏尘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梁开民，眸子里的寒光如霜。

梁开民放下了食指，双手抱拳，两肘立在桌面上。他冷漠地说：“我的第二手准备是一个女人，名叫陆姚，也就是你的大学同学。”

夏尘双眼骤然瞪大，又缓缓恢复正常。

“我对她下达了一个命令。客观上讲，在同一时间点，她会恰好到达尤岸所在的地方进行一次简单的信息抽样调查。如果被那些前来行凶的人撞见，身着警察制服的她很可能会被灭口。”

“我会告诉她不要去。”

“你觉得她会相信你，还是会听命于我？”

“她是你儿子的女朋友。”

梁开民有些意外地看了夏尘一眼，但并没有说什么。

夏尘把梁开民这异常的举动看在眼里，但已经无心去深究。千言万语，最后汇聚成了一句谴责，夏尘说：“你做事怎么能这么无情？”

“因为这样高效。”梁开民从抽屉里取出事先准备好的信封，说：“所有的信息都在这里了，具体能做到什么地步就要看你自己的发挥了。”

夏尘看着梁开民手中黄色的信封，不禁回想起四年前的那一天。当时王智晨死后，梁开民同样抛给了自己一道没有选择的选择题。“对敌对友，都这么无情的你，恐怕会不得好死。”言罢，夏尘转身离去。

很快，夏尘回到了奥迪轿车内。他打开信封，看到了一份印着“绝密”字样的文件。第一页详细记录了尤岸的警员档案和重要功绩，第二页至第五页分别记录了他每一年的具体工作。第六页则是尤岸个人的违法犯罪记录。

夏尘简单浏览过之前的六页之后，心中已然对尤岸的近况有了了解。在第七页，同时也是文件的最后一页上，夏尘看到了一个时间、一个地址以及一个电话号码。

没有时间犹豫了。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夏尘立刻拨打了尤岸的电话。四年未见，尤岸的声音有些粗重，他问“谁？”

“我是夏尘。”大概也察觉到了对方的震惊，夏尘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你的行踪已经泄露，请立刻撤离。”

“我记得你。”尤岸问，“但我只接受梁支队指挥。你为什么会有我的号码？”

夏尘无奈，只得花费时间把整个过程叙述了一遍。见尤岸迟迟没有回应，夏尘忙道：“我知道梁开民这样做你很难接受，不过这些话等你安全了再说吧……”

“我明白了。”尤岸打断了夏尘的话，平静地说：“但是根据你的叙述，我的任务不是撤离，而是留在这里继续争抢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