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瑶因为太紧张了，一下子都不知道该从何解释。

“不用狡辩，不管是你找他还是他找你，实话告诉你，这个人也已经被我们抓获了，他已经交代出来帮多名涉嫌洗黑钱的人删除不良征信，你就是其中一个！”顾警官的语气听起来不容分说。

原来冒充银监会打来电话，提出消除“校园贷”的不良征信只是个由头，真正的诈骗套路从这里才正式开始。

尚婉婉简直难以想象，若干年前，电信网络诈骗的套路已经是这样一环套一环，别说瑶瑶这样涉世未深的女学生了，哪怕是社会经验丰富的人，也未必能一一躲过。

当一群狼下定决心要围猎一只小羊羔的时候，很难有一只小羊羔可以幸免于难。

瑶瑶没有了第一次对待“证监会专员”的谨慎，出于从小对警察的敬畏，她吓得不敢再多说话。

顾警官继续在电话里恐吓她：“告诉你，这起案件非常严重，目前还在侦办阶段，具体案情你不得向任何人透露，而且要百分百配合我们的调查。”

“好的，我一定配合，警官请相信我，我真的是无辜的，那个人是个骗子，他来加我好友，是想骗我的钱，我已经第一时间把他删除了。”瑶瑶还在拼命向顾警官撇清她与那人的关系。

“这些事情我们都会调查的，现在我们正式传唤你，限你三天之内回来，到公安局来报到。”顾警官说。

瑶瑶一听更急了，说道：“警官，我现在在国外做一个课题，我真的不能回来，回来了，这个项目就前功尽弃了，你们宽限我几个月好吗？”

“开什么玩笑？警方办案是可以讨价还价的吗？这张是对你的逮捕令，如果你不主动回来，我们就只能叫国际刑警把你遣送回来了。”顾警官的语气更加强硬了。

这下瑶瑶彻底没了方向，如果国际刑警直接来校园抓捕，她肯定会被开除学籍，她的一切都毁了，可是现在回去，她要怎么跟老师和同学交代？

“我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证明自己的清白。”笔录中，记下了这么一句瑶瑶的内心独白，正是这种“不惜一切要证明自己”的决心，导致她接下来对警方的言听计从。

顾警官说了，此事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半点消息，所以小天不能讲，父母也不能讲，无奈之下，她想起了那个领事馆打来的电话，在外的留学生，领事馆是他们最信赖的地方。

于是，瑶瑶又回拨了那个领事馆的电话。瑶瑶向他说明了自己当前的处境，学业在最关键的时候，短时间内不能回国，但是她愿意远程无条件配合警方的调查，请领事馆出面帮忙向警方求情。

领事馆工作人员一开始是推辞的，他也说法律是不允许人讨价还价的，但是考虑到瑶瑶的特殊情况，答应去试一试，并且一再强调，让她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作好随时回国的准备。

瑶瑶连声答应，这是她最后一线希望。

“诈骗团伙中是有心理学高手在策划的，一环扣一环，步步都拿捏得精准，他们懂得把人逼到绝境，把她的心理预期降到最低，就在受害人快要被淹没的时候，再精准地抛出一条救生绳，受害人自然趋之若鹜。”

尚婉婉暗叹着，想到之前破获的一起电诈案件中，负责脚本制作的是一个心理学博士团队，“这些人把毕生所学都用在了害人上面，真是心长歪了，学历越高越可怕。”

瑶瑶焦急地等待着领事馆的回复，而骗子显然在继续磨着她的性子，整整24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有消息。

而那边，警方的电话又来了，继续对瑶瑶进行恐吓，说是如果传唤了不能及时到位，将被列为网上逃犯，全网通缉。

瑶瑶吓得六神无主，只能再次拨打领事馆电话求助。

看着笔录中的一问一答，尚婉婉的心紧紧揪着，她完全可以想象当时的瑶瑶孤立无援，像一只受伤的小困兽一样到处乱撞，而她紧抓不放的，正是一根带着毒刺的荆棘，她以为在这里可以得到短暂的庇护，实则里面暗藏了致命的伤害。

尚婉婉多想把时光拨回去，她多想第一时间来到瑶瑶身边，抱抱她，告诉她，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瑶瑶终于等来了领事馆的答复，称经过反复沟通，警方那边松口不强制她回国接受调查了，但是他们要以电话远程办案的方式调查，且要对瑶瑶的日常起居进行全时空的监控。

“好的好的，太感谢了，我一定全力配合！”瑶瑶千恩万谢，她觉得自己运气太好了，觉得使馆工作人员是自己的大恩人，觉得只要不让自己回国，再如何监视自己的生活，都完全可以接受。

“具体要怎么配合，警方会再跟你联系，你务必守着电话，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优待！”使馆人员说完这句后挂掉了电话。

不一会儿，顾警官的电话又来了，“考虑到你是一名优秀的留学生，而且使馆向我们保证你不会出逃，所以我们决定采用远程办案的方式进行调查。

接下去，我们要对你进行监视居住，你的一举一动都要用拍视频的方式向我们报告，听明白了吗？”

“好的，我明白了，我生活很简单的，每天就是学校和宿舍两头，我到学校了、回宿舍了，都会拍视频向您报备。”瑶瑶觉得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说的一举一动包括你上了什么课、吃了什么饭、买了什么东西、几点上床睡觉的，全部要报告。”顾警官严厉地说道。

“那……我的隐私呢？”瑶瑶弱弱地问道。

“现在是警方在办案，你说监狱里的人会有什么隐私？他们连上厕所都是在监控之下！”顾警官突然提高了音量，听起来十分不悦。

“所以，我连洗澡、上厕所都要、都要报告吗？”瑶瑶的声音更轻了，她怪自己之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此时她意识到自己将毫无保留地暴露在这位顾警官的面前的时候，她还是害怕了。